了一场如何惊心动魄的夺关之战。
夹道崎岖,她坐于一匹温顺的母马背上,在士兵的保护之下,忍受着身畔两侧的塬壁仿佛随时就要倾塌而下,将人深埋于下的迫人至极的幽闭之感,终于通过了那道长达十五里的曲折狭窄的涧道。
转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忽豁然开朗。
她进入关口之时,天还很亮。此刻转了出来,已是黄昏。
一道河流,从远方延伸而来,绕着她身后的这座高原,蜿蜒流淌,静静东去。
她知道,她面前的这道河流,便是洛水。
宽广清澈的洛水,再不复暴怒咆哮,它慢慢地恢复着原本属于它的静美之态,在夕阳洒下的漫天金光之中,悠悠流淌。
这便是洛水,她的父亲曾梦中神游,念念不忘的东都之水。比洛神从前曾经遥想过的样子,还要美上几分。
她情不自禁,定住了脚步。
领军的那个副将上前,恭敬地道:“夫人,大水虽已褪去,但前头好些地方,道路依旧泥泞,不利于行,且天也快要黑了,今夜不如暂时在此扎营过夜,明早再行上路,夫人意下如何?”
洛神点头。
那副将一声令下,士兵便开始在距离河滩不远的一片高地之上,安营扎寨。
供她今夜休息的帐篷,很快便竖了起来。
同行仆妇手脚麻利地铺好寝具,请洛神入帐歇息。
她不累。哪怕身体已然疲倦,心里只要想到和他越来越近。每前行一步,便距离和他见面更快一分,她便感到自己又充满了力气。
她从帐中弯腰而出,眺望着视线尽头,明日要继续上路的河流东去的方向。
洪水退去了,但水体依旧丰盈,河面几乎和河岸持平,岸边,还留着大水刚刚褪去不久的一片河滩。河滩平坦而广阔,带着整齐的被流水冲刷而出的褶皱,以曲线的美丽之态,在她的面前,一层一层,慢慢地向远方铺陈开来,几只水鸟,悠闲地跳行在湿润的河滩之上,在柔软如绵的沙土地上,不经意地留下了自己那两只脚爪的轻浅印痕。
河滩的尽头,便是远方,乌金西坠,红霞漫天,将这片河滩,亦披上了一层浓烈的金色光芒。
洛阳眺着远方,迎着晚风,慢慢地徘徊在夕阳里的洛水之畔。
不远之外,几个正在高岗上搭着帐篷的年轻士兵,不时地悄悄回头,望她一眼。
“夫人,晚膳已好,请夫人回帐用膳……”
仆妇又来请她回去。
洛神最后眺了一眼洛水流逝的尽头方向,怏怏点头,正打算依了她话回帐,突然,她的视线定住了。
就在方才她眺了又眺的那个远方尽头,渐渐出现了一排旗纛之影。
夕阳照在纛面之上,很快,便能看清了。
那来的,是一支轻骑军队,正沿着洛水之岸,朝她身后不远之外的那座高塬,疾驰而来,越来越近。
很快,洛神已经能听到数千战马疾驰而来所发出的宛若密集鼓点般的轰轰落蹄之声。
旗纛迎风舒展,那两个斗大的“应天”字体,跃入了她的眼帘。
“大司马到了!大司马到了!”
一个负责瞭望的士兵,一路狂奔而来,冲着营地的方向,高声呐喊,声音里充满了狂喜之情。
整个营房,瞬间随之沸腾。几乎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头之事,转头眺望。
洛神早已看清了,骑军最先的那个男子,不是李穆,他又会是谁?
双眸映入他的身影,不过只是身影的那一瞬间,她的胸口便蓦然发堵,眼眶泛红。
“郎君——”
她唤了一声。迎着吹自洛水水面的尚带几分潮热的晚风,提起裙裾,朝他奔去,奔出了数十步远,又停了下来,立于洛水之畔,微微喘息,目含热泪,望着那道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
李穆亦看到了她。伫立在夕阳洛水之畔的娇俏身影。
他的眼中,蓦然放射出了不敢置信般的光彩。
他立刻策着胯。下乌骓,全速前行,迅速脱离了身后大队,朝着她的方向,抄了直道而来。
战马奔到那片河滩之前,在他驱策之下,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四蹄踏着松软泥泞的滩涂,向着洛神奔驰而来,一路泥水翻飞,惊起那几只正在河边踱步觅食的水鸟,扑腾腾地扇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犹如一匹神骏威武的天马,乌骓载着主人,跨越了滩涂,奔向洛神。
还没等它奔到近前,它背上的男主人,便似已经迫不及待,一下松开马缰,从它背上翻身而下,双足稳稳落地。
洛水水面,金光粼粼,一阵晚风掠过,吹动了她的衣袂,远远望去,她飘若仙子,宛若乘风,踏水将去。
李穆唇边带着笑容,向着洛水之畔的女子,大步而来。
他的眸底,满是柔色,凝视着她,双眼一眨不眨。仿佛生怕一个眨眼,她便会消失,随那洛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