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如何?”
救护人员站起来,摘下口罩,“当场死亡。”
这样的事上一次在079出现还是二十一年前,一个工人掉进了铸造车间的钢水里,一个大活人眨眼之间溶进钢水里,连根骨头也没捞到。那个工人是一个车间组长介绍来的远房亲戚,厂里都没报警,赔了四万块私了,息事宁人。四万块在那个时候算是笔巨款,死者的弟弟从乡下赶来领的钱,回去立马盖了栋两层的楼房,娶上了媳妇。
谢副厂长就是当年处理那场事故的车间主任,算是079元老,还有五六年就得退休,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关键时机。当年那场事故的后续可是保全了079的颜面,谢副厂长每每在酒桌上说起,都满面红光,谁去给他敬酒敢不提一提谢副厂长当年运筹帷幄,大将之风?
厂长此时正在出差,归期未定,他是前几年空降来的,听说今年就得升到北京去,谢副厂长理所当然地成了079的临时一把手。他回到079之后,没有去事故现场,而是坐在办公室里,翻那名女工的劳工合同及资料,然后跟秘书说:“你去给这个倪慧家里打个电话,先告诉他们女儿,嗯,重病吧。让他们来一趟。”
秘书迟疑了一下,“这不是骗他们吗?”
“你就是太年轻。”谢副厂长看着年轻的女秘书,心里摇头,“你电话里直接告诉他们这么大个事,人能接受吗?还是得请过来,带他们吃顿好的,享受享受,把他们稳住。二十万079现在拿不出来?怕什么?怕就怕,你在电话里一说,那边太激动,你稳不住,你知道他们能捅出什么事来?”
秘书犹豫着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谢副厂长慢悠悠地说:“一切以大局为重,以稳定为重。”
等秘书关上门,谢副厂长拿出一只铂金钢笔,在写有联系方式的职工花名册上轻描淡写地划了一笔,将“倪慧”两个字拦腰截断。
他看了一会那个名字,又打了个电话,“小卢,你过来一下。”
不过片刻,就一个男人推门进来,正是叫于今清去物资供应中心拿零件的卢工。
卢工冲谢副厂长点点头,坐到谢副厂长对面的椅子上。
谢副厂长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空杯子,卢工马上拿起杯子,起身走到饮水机边,“还是黄山毛尖?”
“小卢啊,一成不变也不是好事。”谢副厂长意味深长地说。
卢工一愣,泡了一杯碧螺春,弯腰放到谢副厂长桌上,“您多提点。”
“高温假之前出了事,高温假之后又出个一样的。先不说下午那个,上午那个,到底怎么回事?”谢副厂长啜了一口茶,挑着一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看着卢工。
“这,”卢工不敢坐下了,“我不敢瞒您,上午小朱是我派去的。上次于今清的事,机床直接给关了,小朱没来得及调回来,我一看陈东君回来了,怕他看出来。谢厂长,陈东君可是连让他弟当接班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沉不住气。谁当他的接班人这事谁说了算?他陈东君说了算?”谢副厂长摇摇头,像一个长辈在看一个资质愚钝的孩子,“他说了不算,你又计较什么。现在几件事连在一起,是谁不好看?”
卢工有点急,“这,现在下任厂长还没定呢,他们就嚣张成那样,要是下任——”
谢副厂长像蚕一样的眉毛一挑,“下任还能是谁。激进改革,一群搞技术的左派,也能成事?”
卢工赶紧说:“肯定是您。但是,这么一出不正跟当年一样,没大事怎么能凸显您力挽狂澜,运筹帷幄?这事一解决,任令就妥了。”
谢副厂长略一思忖,也不无道理,“你把上午那个切了手的处理好,管好他的嘴。”谢副厂长话音一顿,“不行,还是给他送走。赔了钱打发走。”
三天以后倪慧的父母赶到了079,身上都穿着那种老式的的确良衬衣和裤子,脚上穿着认不出牌子的黑色皮鞋。
谢副厂长的秘书给倪父倪母订了附近最好的酒店,弄得他们进去之后坐立不安。
谢副厂长许久之后才姗姗来迟,在宾馆里待了三个小时。
酒店的开阔大堂一角的沙发上,坐在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微微抬起的眼睛,看着谢副厂长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酒店。男人站起身,翻开手机相册中的几张照片,走进了去往酒店客房的电梯。
第十一章
于今清看了一眼手机,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不知道为什么陈东君还没回来。
他发了一条微信给陈东君:“你弟弟要饿死了。”
过了一会,对面回:“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陈东君拎着包装得很高级的餐盒回来,于今清跑过去接,“今天伙食这么好?”
陈东君一抬手,没让于今清拿,“你坐着。”他把餐盒和餐具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于今清看见餐盒,“啊姜工跟我说过这个酒店,超贵。哥你去开会?”
陈东君说:“嗯,去谈事情。”
于今清用左手夹了一筷子,“哥你要是经常去那里谈事情就好了。”
陈东君说:“估计不会经常去。”
于今清一想,“也是,离079这么近,干嘛不直接在办公室谈。”
陈东君没说话。
于今清说:“哥,昨天姜工给我发了一堆资料,说是亟待解决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