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则刚见状一头雾水,请教道:“王爷何出此言?”
这样的问题如果放在平常,林崇是不屑去回答的,多半会抛出一句“你日后自然会明白”便揭过去了。
可他很喜欢海则刚。
海则刚的父亲海锐强曾是林崇的旧部,年轻时便随着他征战沙场。对于林崇来说,海锐强是他的得力干将,更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十四年前的那场战役,林崇拖着半条命回了京城,海锐强却为了掩护他战死在了西边的乱岗之上……
海锐强死前万箭穿心,却挺立于山岗之上,如磐石一般。
他面对着敌人仰天长笑三声,喝道:“我海锐强今日能为林将军战死,此生足矣!”
“此,生,足,矣。”
这四个字带着山间的回响,这么些年了依然会在林崇耳边回荡起来,久久不能散去。
他知道海锐强死而无憾。
但他更明白自己终究是有愧于这个兄弟。
所以回到襄阳之后,他视海锐强的遗孀和一双儿女如自己的亲人一样。尤其是长子海则刚,林崇更是青眼有加。
林崇到现在还清楚记得他第一次问海则刚他有何志向时,海则刚挺起胸膛说他要“读万卷书,治一方人”的稚嫩模样。
那时候林崇还颇为意外——他以为海锐强的儿子会和他老子一样想要做个征战沙场的汉子,可没有料到海则刚却是半点习武的心思也没有,一心只想从文。
或许是他爹的遭遇让他厌倦了打打杀杀,想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吧?
但不管怎样,既然入仕是海则刚的志向所在,林崇自然就全力支持。他把京城最好的先生请来大半,只为给海则刚一人办书塾。每当有外地官员来访,林崇都刻意让海则刚一同接待,为的就是让他早些接触官场上的人和事。甚至每三年一次的进京朝圣,林崇都会带海则刚一同前往。
如此一来二去,民间甚至谣传海则刚其实是林崇在外面的私生子,所以林崇才会这样用心栽培。
这些自然是无稽之谈,林崇听了也不过是大笑两声便让他过去了——他林崇被世间误会的事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桩,随他们去吧。
但让林崇欣慰的是海则刚倒也争气,十六岁那年便中了状元,二十岁任襄阳知府,在任四年来城治民安,百姓对这位朝史上最年轻的知府也是极为爱戴……
想到这些,林崇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朗的年轻地方官的目光也就柔和了许多。他笑道:“四皇子与皇长子在朝中的势力相当,皇上有意维持这种平衡,让他们相互掣肘,这一层慧贵妃看得很清楚。但她试图利用这一点去向皇上求储君之位的想法就有些可笑了。
“她入宫二十多年了,竟然还是看不懂自己枕边人的心,也是个可怜人。
“皇上不会立储君,就像他不会再册封皇后一样。
“这一点,不论慧贵妃做什么手脚,都不会改变。”
海则刚想起皇上曾许诺的那句话来:“武德皇后之后,再无皇后。”
林崇闻言轻叹一声,道:“林峻的死,是我的心结,更是皇帝心上过不去的坎。”
这件十多年前的旧事在宫中讳莫如深,海则刚毕竟是皇上钦定的朝廷官员,不敢就此事再多做妄言,转而问起现在他最关心的问题来:“这件事王爷准备如何处置?”
林崇望向一直在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言不发的林珑,道:“这事当然要问问当事人自己的意见了。”
林珑原本沉浸在提亲一事引发的危机感之中无法自拔,正寻思着怎么能找到一个既可以避免宫里人打主意又可以安心去找剑仙求教的法子,此时见话锋转到自己头上,慌慌张张抬起头来,就看到父亲正看着她。
林珑小心翼翼朝着海则刚看过去,像小时候被先生问了问题答不上来那样,向她的海哥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崇对女儿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些无奈起来,道:“关系到你的终生大事,竟然还这样不上心,刚才又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海则刚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他笑着开口道:“王爷的意思,慧贵妃所提的这门亲事究竟如何处置,还是想先问问林珑你的看法。”
“自然是不同意了!”林珑脱口而出。
林崇见状笑着试探道:“那你觉得四皇子如何?或者七皇子?七皇子年纪是小了些,但好在背景单纯,嫁过去倒也省心。再不行,三皇子也可以,三皇子虽然为人木讷了些,可夫妻之间简单些,不是更和睦嘛……”
林珑便有些急起来:“爹为何一定要把孩儿和那些皇子们扯在一块?我不愿意和宫里人有什么牵扯,我现在只是想到禁宫那守备森严的样子,就头皮发麻。”
林崇早料到女儿不愿意进宫,他也不愿意把她送去宫里——妄图拿他的宝贝女儿做筹码,借此满足自己那些龌蹉的野心?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了。”林崇道,“我过两天进京一趟,跟皇上当面把这件事讲清楚,也免得有些小人在皇上耳边谗言不断,平白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林崇这话说得波澜不惊,可林珑和海则刚却俱是一惊。
大版图一分为四,东南西三面三个王爷各据一方,与北面的京城遥遥相望。三个王爷之中,楚王林崇作为唯一的异姓王,坐拥三十万铁骑,更是被皇上特赦只需三年朝圣一次。
林崇上一次进京,是在一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