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儿。”
身后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
海则刚慌忙将思绪收回来,擦了擦眼角,又将帕子重新藏进衣袖里,这才带着笑容转身。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海则刚说着,前去扶着海老夫人来房中坐下,又为她沏了杯茶,递到她手。
“我听下人们说,你今天衙门里有些不顺心的事,回来之后饭也没吃,就这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这才过来看看。”
海老夫人五十岁不到,体态丰腴,眉眼还算年轻,可头发却早已经花白。看得出来,是年轻的时候受过些苦,到了老年才有了安定的生活的人才有的样貌。
听海老夫人这样说,海则刚心中自责,无力笑着道:“那帮下人就喜欢小题大做,我不过是稍微有些累了,加天气闷热,没什么胃口,这才提前回房准备睡了。”
海老夫人已经病了数月了,先头病重的时候,整日卧床不起,吃喝都在床,所以虽然同住在一处,海则刚并不与母亲一同吃饭,只是每天早晚例行去看望母亲,问候一下老人家的病情,若是衙门里事情不多的时候,他也会提前回到院子里,亲自喂母亲汤药。
最近几个月海老夫人病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多数时候依旧在自己房里休养,吃饭也照旧还是在卧榻旁。
所以今天海则刚在府衙里忙了一天,这才独自回了房中。
他原本只是想要在房里一个人冷静冷静,待到收拾好了心情再去母亲房里探望,不料母亲却亲自来了他房里。
这虽然让海则刚微微有些意外,却并不觉得突兀。
知道母亲是关心他,海则刚有些歉疚,道:“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周全,让母亲担心了。
又想着母亲既然已经来了他房中,那索性直接问了下她老人家的病情如何了,今天的药是否都吃过了,饭菜可还合胃口一类的话。
海老夫人见儿子虽然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却并没有生病的迹象,也就放心了,笑着与他讲着白天的事。
其实讲来讲去,不过是院子里的一些琐事哪个丫鬟又打翻了茶碗,有些笨手笨脚的,不如找个时间打发了去今天轮班的厨子比前两天的要好许多,做的饭菜火候掌握得极好,以后可以固定就雇这厨子了哪个婆子又在墙根与人嚼舌根,嗓门大到她在房中休息的时候都能听得到,很是惹人厌烦……
之类之类的讲了许多。
海则刚很仔细地听着,每一处都认真地应和,偶尔与母亲一同愤慨,亦或与老人家一道开心。
可与面的迎合不同,越是听着母亲讲这些琐事,海则刚心中越是觉得难过。
老人家讲来讲去,其实都离不开自己那一个小小的院子,前后不过二十步远的小地方……
母亲的生活真的太单调,又太寂寞了,她能和儿子分享的不过是这些极无趣的见闻。或许她也意识到了,可依然这样喋喋不休,只是不想让两人的对话终止,不想要浪费两个人相处的时光。
因为她知道,儿子在外面的公事大多不会愿意与她倾诉,她又明白,如果自己停下来了,极有可能就会被儿子一句“时候不早了”打发了,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房中继续枯燥的休养。
海则刚这一刻才明白,母亲之所以会过来,不过是因为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他晚的问安。
“娘,”海则刚突然打断了海老夫人的话,道,“您现在身子骨好些了,可以外出走动了,我看,不如找个时间,我陪您去附近的寺庙里走走,个香,祈个福什么的?”
没想到儿子会突然主动提出要去香,这在从前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海老夫人很是意外,楞在那里许久。
“那……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难得你有这个心情。”海老夫人说着,笑容就更盛了些。
海则刚也跟着笑:“只要衙门没什么事,我当然是愿意陪您出去走走的,多散散心,对您的身体也有好处。”
海老夫人不住地点头,道:“好,好。依我看,不如我们就去北边的广德寺吧?我听人说,那边求姻缘很灵,我们过去,为你求……”
“母亲!”
海则刚没有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想要带母亲散散心,可母亲却一心只想着他的事,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个心结去。
海老夫人的病就是因为海则刚的婚事引起的,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为这件事和老人争执起来,可更不想骗她现在用谎言把母亲和素素隔离开来,日后再要接素素进门,再想让母亲接受她,就更难了。
所以,海则刚索性从一开始就打断了母亲的话头。
“那广德寺香火一直不旺,想必是有什么蹊跷我们外人不知道罢了。依我看,不如去鹿门寺的好。那里香火鼎盛,人多一些,热闹一些。地方也宽敞,我们可以提前安排好,在那边住一晚,那边风景也很不错。”海则刚试图努力说服母亲。
可海老夫人闻言却微微垂了眼,叹息一声,并不搭腔。
海则刚见状,心中一沉,知道绕不过去了,只得低声道:“娘,我的婚事,我是怎么想的您也不是不明白,这不是去求神拜佛就能解决的。娘你现在病还没有好,我们就不要再提这些烦心事了好不好?
“等您病好了,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说不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呢?”
这种骗人的场面话海老夫人怎么会买账。
如果真的合计合计就能迎刃而解,先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