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当日我在府里的时候,就记着老太太院中这架蔷薇开得最好,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它开得越发好了,我却已是红颜老去。难怪人家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那会儿两位妹妹还小呢,咱们整日里在一起说话玩耍,可现在一转眼,二妹妹都嫁人了,只剩下三妹妹,也不知道能在这院子里住几日。”
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打一打感情牌,李秋芳在这方面还是很擅长的,一番话说得如泣如诉,幽怨动人。只把荆初雨的心思也勾了起来,感叹点头,却听荆初雪淡淡道:“我可没有姐姐你这些心思,嫂子说了,我若喜欢在这里住,就住到老也无妨。”
“这可是说胡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你是什么身份?岂有嫁不出去的道理?”
李秋芳笑着摇头,又拍拍荆初雪肩膀道:“三妹妹,我知道你是心高气傲的,只是听我一句劝,这世上如大表哥那样的好男儿有几个?你啊,也别只顾着挑花眼,最后耽误自己的终身。”
荆初雪呵呵一笑,悠悠道:“我不这样想,该挑就要挑,反正家里现在也起来了,用不着卖女求荣,拿我的婚事为家族谋利益。”
这明显是意有所指,当下李秋芳的面色就是一白。她家何止是卖女求荣,压根儿就是卖女做妾求荣,这是何等的不堪。
荆初雨连忙在旁边打圆场,李秋芳努力压抑着心中怒气,目光转开沉默不语。
忽见远处一架葫芦下碧丝和绿枝在悄悄说话,碧丝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她心中一动,冲身旁翠竹使了个眼色,于是翠竹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恰好荆初雨提议去后院看看,于是李秋芳答应了,同她们一起来到后院,只见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位小姐夫人,看见她们来,都纷纷打招呼。
李秋芳表面应付着,心中却悬着事,不一会儿翠竹回来,她就假装起身赏花,踱到了一丛无人观看的芍药边,翠竹贴着她身子小声道:“小姐,那两个蹄子精明得很,奴婢只听她们说什么花熊那里的事,万不能让人过去。接着就被绿枝看见了,奴婢只好假装如厕,没事儿人一样走过去,她俩也就没有再说,转眼散了。”
李秋芳蹙眉细思,又听翠竹小声道:“叫奴婢说,保不准是花熊那里有什么事,所以今日小姐提议去看花熊时,方夫人才一力阻止,说什么怕花熊病了发狂,那不过是两头笨熊罢了,就是病中烦躁又如何?大家隔着远远地看两眼,算得什么?用得着那样郑重其事地阻拦?”
李秋芳微微眯起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方轻轻一笑,淡然道:“你还记得两年前表嫂去咱们府中为老太君贺寿时发生的事么?”
这事儿谁会忘记?当年在李秋芳身边伺候的丫头,就因为办砸了此事,结果被撵出去,其实与她有什么相干?每每思及此,翠竹都觉着心里有些寒冷。
“表嫂这一招,也就是骗骗你吧。”李秋芳继续摇头笑着,说的话却让翠竹一头雾水,正要仔细问问,就见主子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好啊,我就如你所愿,看看表嫂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来。”
翠竹更不懂了,暗道听小姐这意思,碧丝和绿枝的话应该是个圈套,可既然是圈套,怎么小姐还说要如你所愿呢?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这样一想,不由着急起来,正要劝阻,就见李秋芳转身回了人群中,见荆家姐妹不在,她就冲大伙儿招招手,待众人都围上前,她便笑着道:“表嫂明摆着是为了保护花熊敷衍我们,只是听说那两只大家伙着实圆滚滚的可爱,我实实忍不住,不如咱们悄悄儿过去看看,如何?”
就有人犹豫道:“还是不要了吧?方夫人不是说过花熊病中烦躁,容易伤人吗?咱们为了去看一回,再被咬伤,这多不值当。”
李秋芳昂着头道:“咱们也不说话,就悄悄地过去,远远看一眼,怎么就能把花熊惹发狂了?若是这样容易就发狂,怎还会养在侯府后院,早扔进山里让它们自生自灭了,说到底,还是人的性命重要不是?”
这话很有道理,顿时就有人心动了,李秋芳更是添油加醋地述说当日猎场上两只小花熊有多么可爱,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想是长大后的两个家伙更加憨态可掬,到底说的大家伙抑制不住,连声答应。
于是李秋芳将十几人分作六拨,又主动担当了“头前探路”的重任,获得大家感动佩服的同时,悄悄和素日以何家马首是瞻的两个勋贵女眷吩咐了几句,接着转身带着一大帮人陆续进了花园,趁着人不注意,便往花熊那边去。
隔着老远,就见两只花熊趴在架子上晒太阳,黑白二色在阳光下十分醒目,顿时惹得大家兴奋起来,刚刚议论了两句,就见李秋芳转回头冲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想起她的嘱咐,于是连忙都捂住嘴巴。
“你看这些人,是不是很有趣?”方采薇站在凉亭上,借着树木掩映,看向不远处那些探头探脑,弯腰塌背的女眷们,脑海里浮现出电视剧里鬼子悄悄进村的情景,心中只觉十分好笑。
“奶奶到底要做什么?”若明珠有些紧张,却见方采薇整理了下衣服,淡淡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总之你下去躲着,等看一场好戏就是。奶奶我今天挥泪大赠送,不用你买票,只给我做个好荷包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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