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托他给孔洲带些并不算贵重的礼物, 也许是为了不让他疏远这个唯一同窗六年的同学;邀请孔洲来家里作客, 也是出于长辈对小辈结交朋友的关心……
陈觅今早刚刚巩固好的心理防线, 在秘书这一通电话之后, 瞬间全都崩溃了。
他靠坐在沙发上, 手指蜷紧了又松开,青筋突突蹦得心烦意乱。他得做点什么,立刻做点什么。陈觅垂下眼帘,看见了自己紧攥着沙发靠垫的双手。
半小时后,张秘书敲响了别墅的门铃,见到少年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内, 冲他点了点头。
张秘书的心里莫名有些发毛,好像这幢价值不菲的别墅突然间变成了一只会吃人的怪兽, 张开了血盆大口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他拿出放在公文包里的文件夹, 小心翼翼地递给陈觅,“资料就是这些,请小少爷收好转交给陈总。”
他不愿意走进别墅, 想站在门外把这事儿了结了, 没想到对方侧过身让开道,“麻烦你把资料放到茶几上。”
“不麻烦,不麻烦。”张秘书口中这么说, 心里却在纳闷,从玄关到茶几也没几步路,怎么这个小少爷非得让他跑这趟腿?在他弯腰换上拖鞋,稳步走到茶几边时,后背一直有种被野兽注视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等放下文件夹,经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辛苦了。”
张秘书给吓得一抖,转过身看见少年站在他身后三四步远的位置,冷漠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一瞬间觉得,少年刚才说的不是“辛苦了”,而是“去死吧”。
张秘书的手心满是细汗,脸上的笑也快挂不住了,“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陈觅缓缓点了点头。
张秘书如同死里逃生一般快步离开了别墅,直到上了自己的车,才甩脱了那种阴寒彻骨的感觉。怎么回事?他记得这个小少爷小时候虽然有些自闭,但也没有那么瘆人啊。他说陈总醉酒了没起,怎么刚才别墅里一点也看不出酒后脏乱的样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陈觅俯下身,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棕色文件夹,像是在审视着某件能定人生死的罪证。
他伸出之前一直缩在袖中的双手,从中撕开了文件夹。
十指上血迹斑斑,印在文件夹上留下暗沉的指印。翻出的血肉在粗糙的文件夹上摩擦,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丝痛苦,木然而果决地取出里面的资料。
印满文字的a4纸被他扔到一边,留在手中的是一叠照片。从拍摄的角度和成相的精度可以看出,这应该是找专业人士偷拍的。照片中有孔洲在学校的操场上奔驰的身影,也有他走过满是落叶的小道回家的背影,撑着身子翻过一堵围墙的瞬间。
陈觅冷静地想,是全天候的跟拍啊。
他攥着那叠照片,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的姿势却是最不放松的那种,双腿并拢,上身微微前倾,一手支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又递到了嘴边。他将右手拇指含在口中,尖齿在指腹摩挲,左手握着的照片微微颤抖。照片上是孔洲的侧颜,光晕打得正好,聚焦完美,少年的青春活力几乎从薄薄一张纸片上满溢了出来。
陈觅的手指按在那张笑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无端添了几分诡异。
他把每张照片都一一看过,才换了一只手,拿起最先被他放下的那叠文字资料。资料显然也是跟拍的专业人士撰写的,把孔洲最近一个月的活动交代的很明白,什么时候上课,放学后又去了哪里,每天运动的时间地点,和哪些人有过接触……
费这么大工夫,收集的只是个普通学生的日常资料,最大的一件事无非就是孔洲辞去了某个兼职的工作,最小的连他路过某家奶茶店要了几分甜的玛奇朵都列了出来。
陈觅骤然笑出了声。那笑声阴冷的像是从深山矿洞中冲撞出来的寒风,裹挟着从地底翻涌上来的寒意,能冻碎一个人的骨头。
这是多么大的爱意啊,亏他自以为对陈辞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却不知道对方的心头一直搁着一个人。秘书说这资料已经收集了很多年,很多年是多少年,会比他和陈辞认识的年数还要久吗?
“呵。”
什么因为是他的同学,才会对孔洲客气,都是谎话。
他想起来了,当初离别墅最近、最适合他就读的明明是一所私立中学,是陈辞极力主张让他去了另一所公立学校。当时陈辞给出的理由是那所学校离他的公司近,陈觅中午可以去公司休息。事实上这所谓的“近”也要二十分钟脚程,扣去一来一回的时间,午休根本所剩无几。他为了每天能多看陈辞几分钟,不管严冬盛夏都愿意走这一遭,甚至为这凭空多出来的一面而欣喜……
但如果陈辞认识孔洲还在收养他之前,那么安排他去这所学校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一一孔洲也在这所学校。
陈觅仰靠在沙发上,彻底放空自己。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指尖的鲜血,胭脂般殷红一点。
陈辞对孔洲……是什么感情?
他第一反应就是父子,但这不可能。陈辞只有三十岁,孔洲已经十八岁,说是他父亲的私生子还有可能。
如果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陈辞的关注重点似乎也错了。他们是公司继承权的竞争者,这样一连数年、日夜不辍的关心,怎么看都太过含情脉脉了。
除此之外,还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