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重她,你还怕她吃什么亏不成。”
主治护师的话音刚落,外头吵嚷起来。消化内科上午查房时,病房只允许一名家属陪同,所以几乎每天早上病区大门的护工都要为此跟病人家属扯皮。田甜跟何老师都没当回事,直到护士长喊出声,两人才探出脑袋张望。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一个剃着平头的男人拽着护士长的衣领大吼:“人呢?你们害死了我妈还想装死?”
田甜惊惶:“又有人死了?没啊!”
躲进配药室打电话喊保安的护士匆忙解答:“17床的家属。”
田甜莫名其妙:“17床就一个女儿啊,哪来的儿子。”
护士长在护工的挺身而出相助下终于抢回了自己的衣领。田甜也得知了这位壮汉的身份,关美云的女婿。在丈母娘死后,他出现在医院了。
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生前没露过脸,死后才突然出现的病人家属往往是医闹高危人群。他们会在瞬间打通任督二脉,刹那领悟逝去的亲人对他们有多么重要,无缝对接地将这份失去的悔恨发泄到接诊的医护人员身上。往往唯一能够消弭这份悔恨与心痛的,只有金钱。倒是一直陪护的家属反而更容易接受亲人的离世。
关美云的这位女婿没有辜负全体消化内科人员的警惕,花圈一字排开,迅速占领到了走道,挽联飘飘,夹杂着一众自称死者亲友的吵嚷叫骂。
护士长头疼又害怕,徒然地喊着:“有事坐下来慢慢商量,关美云的女儿是知道的,医院已经第一时间开会讨论这件事了。你们闹成这样,大家还怎么看病啊。”
“看什么病啊,杀人,这家医院杀人!你们赶紧趁着还没死,赶紧走!”壮汉气吞山河,拳头砸着护士站接诊台砰砰响。久病无聊的病人跟陪护到烦闷的家属们集体伸着脑袋,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护士长拼命打电话呼唤科室领导。韩教授去医务科开会还没回来,孙主任干脆不接电话。群龙无首之下,接受完内部调查回科室的沈青成了众矢之的。
顾钊正在跟沈青道歉,要是他请示过沈青再给关美云止痛的话,恐怕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沈青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我又不是神仙,我处理了也不保证不发生任何意外。”
顾钊还想再表表态,眼前一花,走在他前头的沈主任就消失了。他手忙脚乱地扶正了眼镜,目瞪口呆地看着沈青被个眼睛瞪得跟甲亢似的壮汉拽到了花圈旁。
关美云的女婿倒是没有认出沈青罪魁祸首的身份,只是她工作胸牌上副主任医师的头衔似乎要比护士们看上去更加有价值。早上查完房,上级医生们上门诊的上门诊,做手术的做手术去了,留下的实习生研究生规培生级别太低,压根镇不住场面。
关美云的女儿关珊伸长了脖子,激动地喊:“就是她,就是这个婊.子害死了我妈!”
仿佛钠丢进了清水,病区里霎时跟要爆炸了一样。壮汉揪着沈青的白大褂,推着她去17床边上磕头认罪,家属不发话,无论是太平间还是殡仪馆都不敢动死者的尸体。
顾钊慌忙跑过去,试图阻拦壮汉,被人推了个踉跄。他火冒三丈,脱了白大褂就要捋袖子,让护士长一把拦住:“别打,动手就说不清楚了。”
发生医疗纠纷时,医务人员被要求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早就是医院的潜规则了。为此,各大医院还设置了委屈奖,充分体现了医疗工作的服务业本质。
保安硬生生地挤进来想要充当人墙,结果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按照有关部门的标准,每二十张病床就得配备一名保安。实际上,基本上没有一家医院能够做到。一千张床位就是五十名保安,昂贵的成本谁来买单?真正能力强的又有几个人愿意当一没前途二没钱途的保安。
沈青被推得踉踉跄跄,腿上还挨了一脚,却坚持不肯下跪。家属心痛亲人离世,她能够理解。但凡事都得讲道理。死了人医生就得下跪,那是不是医生得跪着给人看病。
吵闹间,派出所的民警终于抵达混乱的现场。奈何两个人对上二十多人,实在是杯水车薪。何况警方还得遵循不可激化医患矛盾,尤其不能将矛盾转化为家属与警方乃至政府的矛盾的出警原则。在这样的乱象中,病区里又多了另一项摆设,扯着嗓子喊口号的警察。花圈与纸钱齐飞,还有人披麻戴孝地拼命哭闹。场面愈发混乱起来,外头的家属似乎等急了,拍着门板喊:“别耽误我们看病!”
守门的护工根本拦不住这些人,七七八八的又挤进来十来个青壮年。狭长的过道被围的水泄不通,来人撞上了抓着沈青的壮汉,两边眼神一对上便挥起了拳头。护士长拼命叫喊:“别打了。”,接诊台上的空白入院须知已经风飞了一地。
混乱中,顾钊看见沈青被重重地推了一下,踉跄着撞上了墙上那幅著名的医患和谐老照片。她身形单薄,个子却不矮,额头恰好磕上了那位广济医院院长梅藤更先生的脑袋。玻璃裂了,白人老先生沾了一脸的血,仿佛白雪皑皑,红梅朵朵开。
尖叫声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