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翠战战兢兢了一夜,却一直到次日天明都无暇寻牧碧微坦白,被牧碧微迫着跪碎瓷的画面仿佛不断浮现在眼前——今日还是阿善进宫来的日子,届时牧碧微如虎添翼,还不知道会拿自己怎么处置?
她脑中想个不停自己的惨状,夜里守在了宣室寝殿外若非碍着还有旁的守夜之人怕早就落下泪来,一心一意祈祷着牧碧微能够如昨儿晌午之后那样提前独自出来,那么自己坦白了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只是叠翠祈祷了一晚,第二日牧碧微却还是与姬深一同起身的,叠翠小心翼翼的替牧碧微梳着长发,见她目中光彩奕奕,晓得多半是因为阿善进宫的缘故,心下越发黯淡,替牧碧微梳好了堕马髻,又理好裙摆,叠翠正想着要不要趁现在透露一二,牧碧微却已经走到了姬深身边亲手替他整理衣襟起来。
其实这会阮文仪并小内侍已经替姬深穿戴的差不多,只是姬深一向享受所喜欢的美人围着自己转,因此见牧碧微过来,阮文仪与小内侍们便自觉退了开去。
牧碧微替姬深抚平衣上褶皱,才站起身,姬深便携住了她的手往偏殿用膳。
宫中按着品级各有制度,姬深身为帝王份例一向只在高太后之下,或者说与高太后一般,虽然只是早膳也琳琅满目,照例姬深赐了牧碧微一起用膳,只是两人才动了几箸,外面守着殿门的小内侍就进来禀告:“同昌公主在外求见。”
睿宗皇帝的子嗣尚可,生下来的有六子四女,只是未曾夭折的却只得四子二女,以姬深的排行恰好是一姊一妹,身为睿宗年纪最小的孩子的同昌公主与姬深并不同母,其生母薄太妃在睿宗朝时与高太后的关系远不及温太妃与高太后亲密,因此姬深登基后,高太后没提叫她也搬到甘泉宫中居住,薄太妃便按着从前有子女、且子女尚未成年的例子带了同昌公主住到了偏僻的鸿寿宫中。
薄太妃与高太后关系一般,出身虽然是官家,但势力底蕴远不及高家,所以在睿宗驾崩后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连带着同昌公主亦是无事不出鸿寿宫。
如今同昌公主一大早的过来求见,姬深顿时想到了昨日广陵王也是一早过来等待自己,广陵王与安平王到底还是他的同母兄长,同昌公主不但是异母,而且与姬深从前见面次数也不多,姬深对这个妹妹感情并不深厚,这会不免觉得她来的不是时候,但到底是同父,也不能太扫了同昌颜面,便吩咐:“请!”
小内侍出去,姬深便搁了箸,牧碧微当然也随之停手,只是姬深虽然命拿了帕子擦拭嘴角,却并未吩咐膳食撤下,显然是打算敷衍了同昌继续用的。
好在同昌公主进来也的确没说什么叫姬深太过为难的事情——同昌公主比牧碧微还要小一些,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她生的不像姬深,这或许是姬深对这个妹妹感情不深的缘故之一,与大部分锦绣堆中长大的女郎一样有着瓷一般的肌肤,柳眉杏眼桃腮,若是再过几年长开了,也不失为一个美人,牧碧微已经见过了高太后,年轻时候太后想来亦是秀丽的美人儿,又气度不俗,也无怪睿宗皇帝的大部分子女都是嫡出,但究竟年纪放在了那里,同昌公主的母妃薄太妃年岁比高太后怕是小了十几岁,看同昌公主的模样若是像了薄太妃,那么薄太妃年轻时候怕也是很得宠爱的,高太后固然出身世家望族,不屑于同个妃子计较什么,但想来太后与睿宗皇帝是少年夫妻,而自己年老色衰之后看着年轻美貌的薄太妃得宠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主穿了丹色牙色鹤纹宫装,腰间束着七彩宫绦,头上双丫髻,颈下璎珞圈,因着年幼未施脂粉,只在眉心点了一滴朱砂,越发衬托得肌肤似玉,她腕上拢了一对小巧的镂金镯,打扮得很是整齐,身后跟了两个与牧碧微年纪仿佛的宫女,进殿之后翩然一礼,脆声叫了皇兄。
姬深抬手免了她的礼,不等同昌开口就先问同昌是否用过早膳,同昌抬头时已经瞥见了姬深跟前还没撤下去的早膳,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还是说了已经用过,牧碧微这会已经避开,又与殿上众人一起给同昌行礼,同昌当然道了免字。
如此礼毕,姬深因她说了用过,也不愿意再用些,便在殿下赐了座,问道:“四娘这样早过来可是有事?”虽然睿宗的女儿夭折了一半,但因为子嗣不多的缘故都序了排行,再加上男女分开排序,同昌作为yòu_nǚ正是排第四。
大约因为看到自己恰好打扰了姬深用膳,同昌面有腼腆之色,也无心客套,直奔主题道:“回皇兄的话,臣妹正有事来求皇兄。”
“哦?什么事这样急?”同昌不但是女子,也不是高太后之女,高太后对薄太妃甚至还有些不待见——这一点宫中上下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姬深对她倒没什么可顾忌的,便直言相问,反正若是觉得不妥直接驳了回去,高太后也不会为了同昌说话,说不定还会暗自觉得欣慰。
同昌咬了下唇,方继续道:“昨晚臣妹乳母出宫探望家人,不想回宫后却带了一个消息——臣妹的外祖母前几日感了风寒甚是严重,因此臣妹心下担忧,想过来与皇兄讨个出宫的敕命,前去探望。”
姬深闻言,笑了一笑,他虽然心思大半花在了后宫上,但也不是无能之辈,况且同昌公主年纪小,想在他跟前糊弄到底嫩了些——分明就是薄太妃知道了自己母亲生病,却碍着与高太后的关系不敢提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