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前聂元生又进了宫,他来的却是不巧,姬深正被高太后召去了和颐殿,牧碧微却是声称要去风荷院里为他预备梅糕没伴驾,听葛诺飞奔回风荷院来禀告,道聂元生正在宣室殿里喝茶,牧碧微与阿善对望了一眼,问道:“那边可是顾奚仆在陪着?”
葛诺垂手点头:“看聂侍郎的样子也无什么急事。”
“青衣方才还在寻昨儿戴着的一支碧玉簪子,可别是掉在了宣室殿?”阿善忽然道,牧碧微会意,一扶鬓角,道:“才在找的头晕,倒是糊涂了,昨儿我可不是大半时辰在宣室殿里头?必是不仔细掉在了那里,也难怪方才在内室里头一路寻出来都不见踪迹。”
“那碧玉簪子乃是御赐之物,怎能轻忽?”阿善便道,“奴婢老眼昏花的,也才见过几眼,怕是认不真切,还是青衣自己亲自去寻一寻罢,免得迟了还不知道弄到了什么地方去!”
牧碧微正待接口,旁边原本奉茶的挽衣却不及葛诺机灵,殷勤道:“奴婢虽然也只瞧过几回,却是记得的,这点子小事何劳青衣亲自跑腿?就交给奴婢罢!”
“挽衣你忘记陛下从甘泉宫回来了就要尝善姑做的梅糕的?”葛诺忙道,“一会那和面的差使莫非叫青衣与挽袂姐姐来做吗?”
挽衣难得献一回殷勤却立刻被葛诺当众驳了,她究竟年纪小,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涨红了一张脸儿,又怕牧碧微觉得自己愚笨,小声请罪道:“是奴婢想差了,求青衣饶恕!”
牧碧微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仔细帮着阿善好生做事就成了。”说着又看了一眼葛诺,见他低眉顺眼的垂手而立,一副乖巧的模样,心想挽袂那么势利的人认下这个干弟弟倒也有几分意思,比之看着精明内里却糊涂的挽袂和眼前这还懵懂着的挽衣来,这葛诺倒是个聪明知机的。
不过这些她心里想了想,却也没有对葛诺流露出赞赏之色,便款款起身道:“你们帮着善姑好生打下手,我去去就来!”
葛诺和挽衣自是连声应是。
牧碧微出了风荷院,沿着宫道向宣室殿走去,只是才走了不多远,却见迎面一人缓步而来,狐裘微敞,露出里头苍色素缘袍衫的交领来,那人意态闲适,仿佛正信步赏景,可不正是聂元生?
见自己还没到宣室殿就遇见了他,牧碧微反而停下了脚步,短暂的思索了一下,方走了过去,聂元生眼角瞥见,忙含笑行礼,牧碧微盯着他看了片刻,方还了礼,似笑非笑道:“聂侍郎却是好兴致,妾身方才看侍郎悠闲自在的模样差点不敢出来以免打扰了侍郎的雅兴了。”
“陛下想是还颇要些时候方能回殿,内司有事叫了顾奚仆过去清点不久后的春衣,下官在殿中待得无趣,因而出来走动,不想遇见了青衣。”聂元生含笑说道。
牧碧微淡淡的笑了一笑:“如此说来倒是妾身误会了,妾身还当侍郎又要作那逾墙叩窗之事呢!”
“此路也通往风荷院,若青衣要这么想,下官也不敢否认。”聂元生坦然说道。
见他如此,牧碧微顿了一顿,方继续道:“侍郎也说了,此路也通往风荷院,却并非只通往风荷院,所以侍郎此行,未必一定是来寻妾身的。”
聂元生微微而笑:“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下官如今遇见的是青衣。”
他这话中似有别意,牧碧微略偏了偏头,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复道:“不论侍郎今日是不是来寻妾身,妾身这会出了风荷院,倒是想去寻侍郎的。”
“青衣但请吩咐!”聂元生闻言,立刻拱手道。
牧碧微笑了一笑:“侍郎身手好,就不必为难妾身在此处吹着冷风了吧?何况此地虽然僻静,究竟不免会有宫人偶然经过,当然,侍郎得陛下信任,可妾身听说有句话叫做积毁销骨、众口烁金。”说到此处,见聂元生若有所思,却并未出口反对,便掩袖轻笑了一声,道,“妾身先回风荷院了。”
也不等聂元生同意,便折回了风荷院里去。
一直守着院门的吕良见她出门不久就回来,有些奇怪,只是此人素来沉默,也只默默的开了门又关上,倒是过了九曲长桥,葛诺见着了奇道:“青衣可是忘记了东西?”
“我才想起来聂侍郎既然进了宫,多半是在东暖阁里喝茶呢,那碧玉簪子若正掉在了那里头,岂不白跑一趟?”牧碧微随口道,“因此走到一半先回来了。”
见只他一人在廊上,知道挽袂和挽衣多半是在厨房里替阿善打着下手,便也想把他支些事儿做:“先前藏的梅花怕不新鲜了,我院子里的这一株留着看着玩,你若是空着,不如去到宣室殿外头那几株摘些好的来,左右这事儿陛下也是准过的。”
葛诺忙应了。
牧碧微这才向后头走去,到了她起居之处,进门后反扣了门闩,到了内间,便将上回聂元生叩开的那扇窗开了,只虚掩着。
这边她才从锡奴里斟了两盏茶,那边窗棂便是一声轻响,聂元生飘然而入,落地无声,不惊点尘。
牧碧微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这点时候翻.墙过庭的却依旧神态自若,不觉赞了一句:“侍郎究竟是陛下伴读,武艺果然不俗。”
不想聂元生解下裘衣,在她对面大大方方的坐了,却笑着道:“青衣这话说的不对,皇家伴读,当初陛下还为永宁王时,又已得高祖皇帝垂青,即使名师云集,下官又如何敢抢了陛下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