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酣秋倒是好人才。”阿善命挽衣退了下去,对牧碧微道,“曲家择了这么个人给左昭仪陪嫁,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有了姜顺华的例子,曲家焉能不吸取教训?”牧碧微淡淡的道,“只不过先前挽袂总说左昭仪贤德,我原是不太相信的,如今见了这酣秋倒是信了几分。”
阿善知她之意,点头道:“虽然算不得这宫里头最美,但也称得上如花似玉了,何况那种肃杀冷艳也不是寻常人就能够有的,左昭仪生得寻常,陪嫁却这般出色,显然曲家也是想着尽力替左昭仪笼络陛下了,可到现在还是宫女,若左昭仪早将她给了陛下,若也得个一子半女,抱到了左昭仪膝下抚养,那样孙贵嫔今儿也未必张扬得起来了。”
“我看这酣秋是个精明的,陛下的妃嫔不过占了个名头好听,长信宫那几个的例子放在了那里,只要不是糊涂的没边了或者是全没生路的,谁会走这一条路呢?”牧碧微嗤笑了一声道,“她好好儿的伺候左昭仪几年,若是当真想嫁人,到了出宫的年纪,左昭仪未必不肯,她又生得美貌,何苦把一辈子抛在这不见天日的宫里头?”
阿善笑了一笑,道:“绀青与紫棠的确相近,如在不甚明亮的地方却是容易混淆的,只是曲家这样的门第,能够掌着库房钥匙的大宫女,又怎么会把东西都拿错了?再者,那紫棠对鹅掐金丝的料子,放着就闪闪发亮了,哪里还有不清楚的?华罗殿那边寻了这么一个借口,实在不够圆满。”
“若是太够圆满了,那边又要担心我看不出来那意思了。”牧碧微嘴角勾了一勾,道,“左昭仪进宫两年,即使无宠,太后护她护得紧呢,就是念着曲家的面子,也是断然不敢给她委屈受的,晌午前陛下使人夺了她的东西来给我,我若不去请罪,就算她再贤德,也定然要表明下她左昭仪的身份!如今给了这么一个台阶,我还不就势下台,也活该她也出手对付我了。”
“既然如此,今儿天色已经晚了,那么明儿该带些什么东西去请罪?曲家养出来的女郎,等闲之物怕是都不入眼。”阿善沉吟道。
牧碧微也感到有点头疼,将自己带进宫的私房并姬深这些日子赏下来可以转手送人的东西盘算了一番,不免一叹:“怕是又要叫陛下出这一笔了。”她心安理得道,“陛下是个大方的,我也不能浪费了他如今的心意,一会聂元生走了,我想个法子求他给我几件能入左昭仪眼里的东西罢。”
“如此也好。”阿善道,“虽然如今风荷院里也堆进好些东西了,可未雨绸缪,宫里又不比牧家,能省则省罢。”
两人商议停当,牧碧微又重新梳洗过了,正在闲谈着,卓衡便来叩开了院门,说是聂元生已经走了,请牧碧微回宣室伺候。
牧碧微赏了他一只小金镯子,到了宣室殿,却见姬深正在偏殿里作画,牧碧微过去,原本正在研墨的阮文仪识趣,忙侧身让了开来,牧碧微冲他笑了一笑,卷起袖子上去接了墨研了起来,姬深眼角瞥见,笑着道:“微娘来看朕的这幅秋日出狩图。”
“可是去年秋日狩猎时的场景吗?”牧碧微小心的将墨放在砚台之旁,才移步到姬深身边,却见案上铺着一张长约六尺、宽约两尺略不足的澄心长卷,卷上千山黄叶、万里升烟,层林飞鸟不时惊起,苍莽山色里,人马逶迤,皇家仪仗在林间山涧之中若隐若现,更有甲士如林,文官武将各服锦绣,骑健马,挽雕弓,前后各有健奴牵犬掣鹰,呼喝之间,走兔奔鹿,长草伏倒,远处山冈上,还有一只斑斓猛虎回首咆哮,画工谈不上绝世,然以牧碧微来看,也算拿得出手了。
姬深点头,得意道:“这是晌午后元生与朕一同画的,微娘可看得出来何处是朕之所为,何处是元生落笔?”
牧碧微心道幸亏你说了是与聂元生一同所画,若不然我可是懒得仔细分辨,先夸上一通再说,若不小心指错了聂元生画的地方岂不是糟糕?
这会听姬深问了,便笑盈盈的道:“陛下与聂侍郎的手迹,奴婢可都没见过,如今陛下既然问了,可得容奴婢凑近了看一看。”
姬深原本也是心情好,所以才随口一问,听她这么一说,也不觉笑道:“好!”
牧碧微扶着案边仔细分辨了片刻,忖度聂元生的为人,心里已经有了数,指着远处几簇仿佛漂浮于云海上的山峰之影笑道:“旁的地方先不说,这几座山峰定然是陛下手笔!”
“微娘如何得知?”姬深奇道,旁边阮文仪也露出一丝差异,便听牧碧微含笑道:“陛下乃是天子,富有四海,纵观整幅画,这几座山峰看似不多,占的地方也不大,但想四周云海何其之深,兀自能够破云而出,可见其高,因此下笔之人,非有胸怀天下、睥睨八荒的气度无法绘出其神韵气势,聂侍郎的画工,奴婢不晓得,但观这几峰虽然用墨淡远,却有擎天立地之势,所谓由画观人,陛下以为如何?”
姬深听了,果然大悦,拊掌赞道:“微娘好眼力!”
“陛下,奴婢方才是看着聂侍郎陪陛下画了这幅画的,牧青衣这番话,岂非与聂侍郎推辞道他绝画不出山峰浮云海之势同义?”阮文仪在旁仿佛凑趣的笑着道,“到底聂侍郎与牧青衣都得陛下喜欢,这想法也多是相同的呢!”
姬深听了还没说什么,牧碧微已经掩袖轻笑出了声:“阮大监这话说的正是呢,陛下乃是圣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