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瓢泼如注。
仅仅住了两位御女、一位失宠已久的世妇,还在两年前死了一位曾经得宠过的世妇的长信宫虽然是历代贵妃所居之处,又离冀阙极近,却到底因人少而显得荒凉冷清,尤其是这样秋末的雨夜,落叶厚厚的堆积在了无人打理的宫道上,大雨落下来,沙沙如蚕食,浓郁的水雾迅速弥漫。
一道又一道电光闪过,秋风夹着秋雨,卷起落叶漫天飞舞,夜色鬼魅之下,胆子小些的宫人见此都不免心生凉气。
阿善胆子自然不小,她静静的站在回廊转角处,屏息凝神的倾听着,风从廊下急急卷过,旧时人留下的风铃依旧脆生生的响了起来,也将阿善手里的披风吹起。
牧碧微赶到时,衣裙已经湿了一半,脸色也因为受冻泛着青色。
阿善手脚利落的替她披上披风,又从怀里取出一只银壶,里头却是还温热的姜茶,牧碧微喝了两口,便缓了过来,对她点一点头,不及仔细解释,道:“伞我方才还回去了,咱们走罢。”
匆匆回到长锦宫,林甲亲自在说好的角门处迎着,殷勤的撑着伞将她们送回了澄练殿,澄练殿里早就备好了姜汤,先呈上一盏让牧碧微与阿善饮下,复送着大桶进浴房,阿善饮毕姜汤,对牧碧微道:“秋末雨凉,女郎去沐浴一番罢。”
挽袂与挽襟伺候着牧碧微沐浴毕,趿着木屐走过回廊,回到寝殿,阿善早已将被褥铺好,见到挽袂和挽襟提着灯进来,便道:“你们下去歇息罢。”
两人知道阿善定然是有话同牧碧微说,都不坚持,只含笑道:“辛苦青衣了。”便提了灯退下。
牧碧微在妆台前坐下,自己拿帕子擦着兀自湿漉漉的长发,看了眼窗外偶尔掠空的紫电道:“今儿这雷声倒不小。”
“女郎也这样大了,西平公主都抚养几年了,怎么还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阿善走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帕子埋怨道,“方才沐浴起来,就该使挽袂和挽襟替女郎擦干了发再过来,就这么披着走过回廊,被风吹了总是不好。”
“我又不是玉桐,我身子好着呢。”牧碧微抿嘴一笑,她这会看起来心情极好,倒有闲心向阿善撒娇道,“阿善总是这么念叨,我几时不顾自己身子来着?”
阿善见此,手里顿了一顿,方笑着道:“好罢,奴婢不说女郎了……只是,女郎可知道奴婢方才在长信宫那边等着,却看到了什么?”
牧碧微这会心思还没从青池轩收回来,闻言便随口道:“可是那沈氏又有什么计较?念着太后寿辰就在左近,我也不再下手,过了太后这回的五十大寿,再去料理她不迟!”
“哪里是沈氏?”阿善淡淡的笑了笑,语气古怪道,“沈氏这会被焦世妇照应的怕是还起不来呢,使太医拖延拖延,到太后大寿那会能起身就很不错了……奴婢却看见了李世妇!”
“李世妇?”牧碧微想了一想,皱眉道,“晏昵宫的那一个?”
原本宫里只得一位李世妇,便是晏昵宫李氏,两年多前,牧碧微才入宫闱,那时候失宠的范世妇还没过世,只是病倒在了长信宫永延殿里,左昭仪几次前去探望,让牧碧微心下好奇,便使了阿善过去悄悄打探,恰好撞见了李氏带着几人在那里落井下石,倒是听出了点儿范世妇的出身来历,只是到底没听到左昭仪为何对范氏格外照顾。
因此那会提到李世妇,牧碧微自然知道是谁,只不过去年宫里又有一位御女承幸之后被姬深随口提了位,就是云台宫的李世妇。
阿善点一点头:“自然是晏昵宫的李氏。”
“这倒是奇怪了,范世妇去了都两年了,她住的永延殿怕是早就空下来了吧?李氏这会过去莫非还想怎么样吗?”牧碧微奇道。
“奴婢瞧着倒不像是继续去为难范世妇的,反而是带着纸钱香炉竟仿佛是祭拜呢。”阿善若有所思的说道,“却是忘记了,今儿仿佛正是范世妇的祭日?”
牧碧微仔细想了一想:“我也不大记得,但那范氏仿佛的确是太后寿辰左右去了的,那会咱们才忙过了迁宫,又忙着照料玉桐,范氏已经失宠,就那么回事,哪里记得清楚呢。”
她又道,“莫非范氏去前,李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为难她,不想范氏死了,李氏竟心虚了起来?”
阿善沉吟道:“奴婢那会在永延殿外听着李氏为难范氏,仿佛此人很是刻薄,并不似会因范氏之死就回心转意而忏悔的人,奴婢在想,莫非晏昵宫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是什么人,才使得李氏在范氏的祭日左右悄悄儿的去长信宫里祭拜?”
晏昵宫的李氏这两年倒有些宠爱在身,渐渐的不比从前那么平淡寂寞,那一个李氏,牧碧微也偶尔见过两回,许是受晏昵宫主位崔列荣守着温室殿足不出户的影响,李氏虽然得宠起来,但人前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与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
牧碧微对她虽然留意,但李氏宠爱和家世都距离威胁到她极远,牧碧微的注意力自然更放在了右昭仪孙氏、光训何氏这些人身上,这会听阿善这么判断,便蹙起眉问:“你是说……左昭仪?”
原本牧碧微对左昭仪曲氏的印象不坏,但当初曲氏向她提出抚养西平公主之事,到底让她存下了几分疑心,那时候牧碧微觉得姬深不可能只得两位公主,终究会有其他子女,以曲氏的身份,还怕收养不到孩子么?不想这两年宫里却是接二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