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苏昭媛这一胎看得极重,一得了这个消息便把最得力的太医和医女安排到萱梧馆了,就连苏昭媛身边的丫头和嬷嬷也都换成了陛下信得过的老人。饮食医药就连皇后的份例也比得,看这架势是必要保住这个孩子。”
沈莙知道秦湄这才开了个头,微微敛了敛神,看起来倒像对这事儿不怎么关心。
“陛下膝下无子,为着这一茬连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自从丽妃被废,宫中没有妃嫔怀孕,因此如今苏昭媛有了身子,阖宫上下自然看重。”
秦湄觉得自己一记重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沈莙是个闲散惯了的,对于后宫之事八卦是八卦,但却转眼就抛之脑后。
“你倒是个心宽的,这后宫中的主子们最看重什么?还不就是子嗣和荣宠吗?咱们娘娘亦是不能例外了,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像我们这样当差的女官也都时刻紧张关注着,你怎么就半点不受影响呢?”
沈莙其实觉得秦湄说得挺在理的,后宫女侍大都仰仗着主子过活,主子的荣辱兴衰和她们是紧密相关的,同样,能得到主子的赏识,将来出宫时得的赏赐以及嫁人时的体面也有了保障。这便是她们这群内庭女官最最看重的事情。能干的一步步往上爬,成为待诏御侍卿的也不在少数。体面些的官宦人家看重嫡妻管理内宅的能力,而女官们出宫时所拿的俸禄和所处的品阶便是最好的证明。沈莙初进宫时是抱着混吃偷懒得过且过的念头的,可是偶尔也会考虑像秦湄那样往更高的地方爬。若不是因着姬浔,也许她一直这么纠结下去还真就在哪一天妥协了,成为后宫中八面玲珑的娘子军阵容中的一员。可是就在她一直坚持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逐渐崩塌的那一夜,姬浔在提督府说过这么一句话:“从今天起,你再不是沈府的人,也不是上阳宫的人,你的主子是我,除了我,天皇老子的话在你这里也不能作数。”
沈莙起初恨过,后来却常常因为这句话不再为难自己,反倒想开了许多。上阳宫又怎样,她的俸禄是内务府给的,该她干的活,该她当的差她一件也没漏过。惠妃待她不薄,可她阴差阳错让惠妃走进了姬浔的视线,惠妃构陷沈菱她却也助她巩固了恩宠。沈府又怎样,她是沈菱带大的,吃过沈府的用过沈府的都是沈父和王氏从私占她母亲李氏的嫁妆中拨出来的,沈葭一事她已仁至义尽。她不欠他们的,凭什么要被他们利用糟践,什么恪守本分,什么理所当然,她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宽的胸襟。她不打算拯救众生,也不去迫害旁人,从前她只有沈菱,可是如今她有了珍视的人,有了敬重的人,有了亏欠的人,也有了重要的朋友,天塌下来来她也只管护住他们。
“咱们在意有什么用,你不是说咱们娘娘心宽得很吗?苏昭媛有孕,陛下又重视,咱们也只能心里气一气,旁的做不了别到头来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秦湄觉得如今的沈莙有些不同于往日了,可是究竟是哪个地方不大对头她又说不上来。她是记着惠妃的吩咐来的,也不好太纠结在这些事情上面,原想慢慢引导着沈莙和她同仇敌忾也方便她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可奈何眼前的小姑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因此她也只好抛开那些打掩护的话,干脆拉近了沈莙附耳道:
“若真是这样,惠妃娘娘也不过是气上一会儿,可是今儿早上忍冬往正殿里去了一趟……”
沈莙是真的装累了,恹恹道:
“忍冬是那一位拨到咱们这里来的,难不成是那位大人又有什么吩咐?”
秦湄等的就是沈莙这一句话,当即精神一震,琢磨着开口道:
“那一位的意思,储秀宫,毓秀宫,上阳宫,只要能够摆平苏昭媛这一胎,即可停掉避子汤。若是没这一茬倒也罢了,娘娘不过是生会子闷气,毕竟即使苏昭媛无孕,这好事也轮不到咱们。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娘娘这正是喜忧参半呢!也是慈姑提起,说咱们宫里你的主意最多,可以替娘娘想个办法。”
沈莙觉得惠妃也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怎么就有这个信心可以说动她这么个关起门来过日子的米虫帮忙出谋划策来害人呢?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没什么成算,真要说起来夏曲枝莲都比我要强些。慈姑老到,姐姐又聪慧,自然能够替娘娘解忧。可是我胆子小,耍了些小花招也会久久不能安眠。当初永福宫赵昭仪垮台的时候我就心悸了好些时日,只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没那个本事以后可就别再四处惹事了。娘娘信任我是好事,可是只怕我也是爱莫能助,别到时候把事情办砸了。”
秦湄真真切切地从沈莙看似淡然的语气和表情中察觉出了她对这件事的排斥,这让她不由得有些紧张。细细想来,自从赵昭仪被幽禁在宫中开始,沈莙便再没怎么往惠妃的正殿去了,连着对上阳宫的处境的关心也淡了不少……别是她已经察觉出了国子监那一茬事和惠妃有关才会心中生出了嫌隙吧……
秦湄自来知道在沈莙心中沈菱是她护得死死的不容许他人伤害半分的重要亲人,可以说只要有什么事情牵扯到她这个次兄,她就会一改常态,变得十分严肃认真。也正是因为这样,上回惠妃才会想出那么一手来逼她斗倒赵昭仪。这事儿惠妃做得不厚道,也是秦湄觉得最亏欠沈莙的地方,此时心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便一时有些心虚。
“你哪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