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八分钱的小小邮票,载着一个令人心碎的噩耗,从波涛滚滚的滹沱河畔飞到莽莽苍苍的南国丛林。像一块千斤巨石,砸向魏天亮那颗尚属稚嫩的心头。
奋战了一天的指战员们,并没让疲劳压垮。吃饭的时候,仍然是笑声不断。丁点的眼睛长得细长,一笑便成了一条缝。他吹小嗽叭的时候,总是仰着头,把眼睛眯起来,弯弯的,衬上他那小圆脸煞是好看。侯小群趁大家围在一起的时候,讲了一个笑话,逗得大家都笑了。丁点也在笑。侯小群向郑津生递个眼色,郑津生迅速把丁点的菜盆放到丁点的屁股后面,待丁点忍住笑睁开眼去夹菜时,才发现菜盆不见了,他这找那找,就是不往自己屁股后面找,逗得大家喷饭。班长何世雄说:“吃饭的时候,不能笑,防止饭粒呛进气管。”其实他也止不住在笑。这个时候,通信员刘四喜走过来,里举着一封信,嘴里喊:“谁的信?谁的信?没人要就拆开了。”侯小群跳过来抢,刘四喜急忙把信藏在身后。孟明信喊:“拆,拆开,奇文共欣赏。”刘四喜说:“这得本人同意呀。”谷长义说:“经啥本人同意?我的信,哪封经过我同意了?”刘四喜说:“那我可就拆了?”他眼瞅着魏天亮,拿着信做出要撕的样子。魏天亮不动声色,其实他也吃不准是谁的信。就说:“拆吧,这点风格还没有?”话音未落就听“哧!”的一声信封被撕开了,他抽出叠在一起的几张信纸,举着就念。
在部队,战友之间,信基本是公开的。往往一封信是大家嘻嘻哈哈地传了个遍之后,才回到主人里。然后一些奇词妙语便成了永久取笑的话柄。何况是魏天亮的信,更容易引起哄抢。魏天亮虽然职务变了,但吃住仍在五班,老班长仍然把他看做班中的一员,关怀备致;同样在魏天亮眼里,老班长永远是自己的班长,每遇到难问题,便不自觉地去找老班长商量,倍感亲近。
刘四喜拿腔拿调地读信,可是只念了几句,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他不自然地收起信纸,小心递还魏天亮。大家见状愕然,便不再言语,埋头吃起饭来。何班长走过来,抽过信,看过,只是深深地瞅了瞅这位昔日的战士,今日的领导。赵孟秋问:“怎么了?”魏天亮为缓解尴尬气氛忙说:“没事,没事,吃饭,吃饭。”可是他此刻很难掩饰他那受到极大冲击的表情。
信是那位棉检站的姑娘寄来的,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心思,反正她把赵艳芳的不幸消息告诉了魏天亮。这消息犹如晴空霹雳,把魏天亮一下子击懵了,大脑立刻一片空白。他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身子摇晃。天哪!这是怎么了?家乡在干什么?我们的国家在干什么?艳芳是他青梅竹马的伙伴,艳芳的真率无私、正气阳光,在他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她怎么会死呢?我怎么就不能保护她呢?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我又为她付出了什么呢?此时,他想使劲拍打自己的脑袋,向着天空拼命喊出艳芳的名字,可是他马上又镇定下来,他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他更明白一名铁道兵战士,一名**员面对个人问题应具有的态度。他不需要任何安慰,他使劲咬着嘴唇,在想:强者——就是能把压力变为动力!
哪知祸不单行,现实竟是如此的无情,人生似乎有意强化对他的考验。没过几天,一块更重的巨石又向着他受伤的心头砸了过来。
那是星期六的晚上,魏天亮去连部汇报党团组织活动情况。通信员刘四喜递给他一封家信,信封上注有“魏天亮弟收”字样。显然是哥哥寄来的,魏天亮担心有什么事情,唯恐连首长知道了为他分心,便把信顺揣进兜里。回去后就着自制的煤油灯一看,便是一阵眩晕,头立刻大了起来,就连呼吸也似乎有些困难。母亲病了,而且很严重,是急性脑溢血,幸亏抢救及时,不然性命堪忧。信中说,自魏天亮参军之后,赵艳芳和吴二菊等一些平日里的伙伴,便经常去看望照顾天亮的母亲,情感非常融洽。可是艳芳这样一位好姑娘却突然遭受如此天大的祸殃,这怎能不让这位正直的母亲悲愤万分。可她一个白发老人又能如何?虽然她几次找到魏不值理论,可面对这样一个流氓无赖又怎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村子里依然是大字报铺天盖地,批斗会、学习班更是三天两头。可这样一宗人命关天的大事却是上下无人管,左右踢皮球。试想,这样一位耿直正气的老人,又如何能忍受得了?没过几天便悲愤成疾,毒火攻心,血压突升。一天下午突然肢体麻木,头疼异常,待送到医院,虽抢得一命,却落了个瘫痪失语,生活不能自理。对于这样一个家庭,老母亲便是全家的天,因此母亲一病倒,就如同塌了天一般,哪个不急得如煎如灼。对于魏天亮来说,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感情又怎能用一个“亲”字解释得了,怎奈身在异国,相隔万里,鞭长莫及,只能在无人之处偷偷落几滴眼泪而已。魏天亮正愁眉紧蹙之间,一只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抬头望去,是指导员。敏锐观察,及时解决是政治干部的长项。魏天亮掩藏不及只得把信拿给指导员看,看过信的指导员关切地说:“这要在国内,请几天假,回去探视一下,不是不可以的。可眼下我们是在国外履行国际义务,可恶的美帝国主义每天都在制造着灾难,越南人民时时刻刻都在经受着残酷的蹂躏。我们的任务关乎着援越抗美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