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声音中,我能够分辨的只有这个嗓音,温和的不带一丝欺骗,如风吹水皱一般,不会长远。所以我的梦最终破灭了,就在他病未痊愈迎那人回宫的时候,就在他厌恶的瞪着我并将我打入青林宫的时候,我就知道此生唯一的梦破碎的彻底,零落了满地的碎末。
青林宫里死过太多的人了,湮梦潭中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碎末。那里也有母亲的,飞燕夫人是圣上赏赐给玄武侯的舞姬,而我的母亲永远也不知道父王有多珍爱她。
她也许只爱过我三年,给过我三次带有母爱的吻,那些如风一般的吻痕现在还清晰的印在我的额头上。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的,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有双轻柔温暖的手给我换药擦身更衣。不像母亲的手,她从不曾亲自过问过我的事,也从不碰我,仿佛我的存在是不洁的。
那手更像是圣上的,有力的骨节滑过肌肤时,那种温暖直透心底。像是那时掌中的三千弱水纷纷滴落指缝,流沙滑落指尖。
我舒服的睁开疲惫的双眼,带着倦怠的慵懒,还以为身在馚樱宫中。直到第一道阳光刺伤我的眼,才缓缓清醒过来,因为无论是杞凤阁还是馚樱宫里,我的卧榻之中都不会允许有这么明媚的晨光吵醒他的主人。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后宫的妃嫔,也让我想起院子角落里的小懒猫。”低缓的声音,一般都有着惑人的魅力,但是同样的声线,只有圣上的嗓音让我着迷。
相处六年的音色,还是会认错呢。所以一切也只是我的幻想而已,虽然看不清,但是想来应该是那个医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
“你从来都是这么傻的吗?还是原本就这么麻木。”
我怯懦的低着头,打算继续装睡,不理会这个怪人,因为他的声音让我回想起太多的东西,让太多不愿想起的东西。
“你已经不能在生育了,以后不要在抹麝香了,它只能让你的病情加重。”
我闷闷的点点头,想来这个医者不是什么坏心。“嗯”。
我从来都是乖顺的,除了忤逆父王的那一次之外,再也没冒犯过任何一个人。我最习惯于听从他人,以前在侯府的时候都是听母亲的话,在宫里的时候听圣上和俊环的话,在这里我谁的话都听。
记忆中好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不要偏听偏信,但是我记性不好,忘记是谁的嘱托,我除了乖乖的听着就只有点头了。
他的手要比圣上的手纤细细致,没有粗糙坚硬的感觉,其实更像是俊环的抚触。
他轻轻的拍着我的头,然后将手指伸进我的头发里,帮我理顺发丝,轻轻的痒痒的。仿佛我就是他掌中的三千弱水,指尖轻柔的红砂,虽然温顺细腻,却最终一丝丝也抓不住。
火烧金甲
一如我十五岁那年,与每一年安静的夏日一样,侯府后院的碧落海旁边,琅瑄树上肥硕的叶子在风中摩擦着沙沙作响,像是府内的小厮和侍女的调笑私语让人感到厌烦。
我性格一向是温顺的,很少有喜怒,也不愿找麻烦,只是静静的想着自己的事情,直白并且单纯。
所以我讨厌琅瑄树上住着的金蝉,它们总喜欢震动自己的翅膀大声的喧闹。一天晚上我赤脚跑到碧落海边,执拗的让俊环将所有小厮和丫鬟叫出来,吩咐他们拿着长杆小网抓金蝉。抓住一只赏银子一两,仆人们奋力的抓着,抓到的所有金蝉都被我烧死在琅瑄树下。
母亲将我大骂了一顿,她说你父亲在外带兵,火烧金甲胄是不祥之兆。结果一个月后边关就带来了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
那天是夏日里最清爽凉快的一天,金蝉都不叫了,就连琅瑄树的叶子也掉了大半。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没有叶子的树干,光秃秃的再也不能拦阻过路的风。
那些风可以最快的速度达到我的面前,拂过我的裙子吹响碧落海的海面,然后水波荡漾,各色水面连绵起伏。
俊环告诉我,这碧落海是仿照上古泉水碧落开凿的,早晨日升浮云的时候,碧落海面是浅浅的红。晚上日沉西山的时候,碧落又变成了清脆的绿。俊环说那是一种神奇的玉石,铺满了湖底,那些玉石是父亲在西漠赢回来的彩头。
为讨得母亲欢心,找来能工巧匠造了这一方湖泊。可是母亲只在建成后来过一回,一回而已,她穿着丝缎的白锦裙子死死的盯着湖面,直直的站在湖边一天,之后再就没来过碧落海,平时也是绕道走。
所以这就成了我的第二个寝殿,每日要来好多回,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一宿。水的潮气又总是让我染病,常常病得很重。
严重到我的眼睑浮肿的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父王大为震怒,他命人填湖,我没有哭闹,只是异常安静的爬到湖边,死死的扒着湖边的草,任别人怎么劝也无济于事。那时候父王就说我,刚则易折。
碧落海终是被我留下来了,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直到那年他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世界彻底坍塌,因为它小的根本容不下两个人。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