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出来!
薛明琅愣住,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陆锦惜却是镇定自若,见她这般,不由笑起来:“不必如此惊讶,娘亲知道你应该也知道有些时日了,今日,也是想要开诚布公,跟你好好谈谈心。”
谈谈心?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至于薛明琅其实不是很适应。
她觉得自己应该大声质问她:怎么敢就这样说出来,怎么可以这样坦然,毫无羞耻心……
可话到了嘴边,触到陆锦惜注视着她的眼神,她又觉得这些言语锋锐如刀剑。
而她的娘亲,素来是个很柔弱也很脆弱的人。
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些质问说出口。
薛明琅开口时,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卡着沙子似的,有些涩然,有些僵硬,也有些颤抖:“……那你真的要改嫁吗?你跟青雀姐姐说的那个宋大人……又是谁?”
果真是知道的。
而且应该是无意之间听到的墙角。
算薛明琅态度变化的时间,应该是她没来之前,陆氏交代青雀去给宋知言送信的时候,薛明琅得知了。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了。
薛明琅肯开口,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陆锦惜缓缓开了口:“改嫁的事情,眼下是不会的,但往后谁又说得准呢?宋大人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但在说这个之前,你能不能也老实告诉娘亲:你大伯母是不是跟你说,女人出嫁从夫,若是改嫁,便是不守妇道,便是水性杨花,便不再是你们的娘亲,也不要你们了?”
“娘亲怎么知道?”
薛明琅顿时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也很迷惑:贺氏说的话,陆锦惜今天要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大伯母是这样说过,珠姐儿也这样认为,她看的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最怕的就是潜移默化了。
一想起贺氏来,陆锦惜心里头一股邪火就往上冒着,差点都没压下去,听了薛明琅的回答,已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哪里都有她这害人精!”
话里头夹着几分冰冷的意味儿。
薛明琅一下就听出来了,见着陆锦惜这满面的冷凝,一时竟也忍不住有些害怕:“是、是她们说得不对吗?”
“说得对不对我不知道,但你大伯母这半辈子过写字虽会,诗文策论却是一概不读的。”
陆锦惜背后损人的功夫,从来不差。
要抹黑就往死里抹黑。
区区一个贺氏,放现代,充其量也就是个刚读过小学语文的水平,也敢替她教女儿?
让薛明琅去教训她还差不多!
“你大伯母的父亲,也不过只是个县令小官。她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也不曾从万卷书海中看到外面世界的形貌。”
陆锦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力量,引得薛明琅忍不住跟着她的声音徜徉。
“你已经读过了《海外游记》,也默过了《诗三百》,翻过了《梦斋笔录》,知道海外有蓬莱,知道蒹葭伊人,也明了百姓民生……”
“你本已比你的大伯母优秀出不止十倍,为什么要去听她的话?”
一个简简单单的疑问,就这么抛了出来。
没有半点咄咄逼人之感,却让薛明琅脑子里空白的一片,只觉得陆锦惜的话好像很对。
去珠姐儿那边玩的时候,常常看不到几本书。唯一有的,被翻阅过的,便是一本《女戒》。
而她初次翻阅的时候,其实也觉得不很对劲。
但时间一久,也就忘了。
“娘的意思是……”
她开始有些动摇起来,隐隐感觉到了陆锦惜的意思,但一时又像是雾里看花一样,不特别明白。
“皇帝不会找村夫谈论治国之策,鸿儒不会找目不识丁的乞丐谈诗书文章。”
陆锦惜注视着她,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你是我的女儿,当朝礼部尚书陆九龄的外孙女,也是大将军薛况的掌上明珠,将军府的嫡小姐。读万卷书,也得要行万里路,岂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外面的风光,何其秀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可薛明琅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听见陆锦惜这样说,她已经怔忡极了,隐约觉得娘亲说的跟大伯母和珠姐儿说的背道而驰,可那样的景色与人生,又如此让人向往,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这一时,她竟然无法反驳半句话。
世上有一句很矫情的话:谁也无法阻挡人向往自由的天性。
时代也不是问题。
问题只在于,是否觉醒这样的天性,以及是否有能力去追求和实现。
只是陆锦惜也不会在这方面讲太多,只是想起了自己落在纸面上的“三观矫正计划”。
第一步已经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