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脸颊下方的石桌已被捂热,她直起腰杆坐好,借着酒劲一股脑道:“何况,他喜欢便喜欢好了,作甚要在意我的想法?挫骨扬灰剑造就的伤疤永远不会消失,他作甚要在意我嫉妒不嫉妒,巴巴跑去药神那里找甚么让伤口无法愈合的药……”有蜿蜒的眼泪爬上脸庞,她也不去擦拭,任由它如流水般滴落在石桌上,拖着哭腔道:“若要在意我的想法,早四万年他干甚么去了,现在大错已经铸成,再怎样竭力弥补,也终究会留有裂痕。裂痕只会愈来愈大,不可能全部消失,所以,我也不可能接受他的喜欢。”
这是个无风的黑夜,晦暗的天空中阴云密布,远处划过一道之字形闪电,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响起。
姜落尘安静地聆听着雪颂的心声,一言不发,眼底的心疼之色却溢于言表——她处在魔界最高的位置上,加之死去过四万年,同龄的玩伴早已疏离,再无人能聆听她倾诉心声。可怜的孩子,一定压抑了许久,才借着酒劲对他倾诉。
唤来知否,让他泡一盏醒酒的浓茶送来,姜落尘思忖须臾,对着雪颂循循善诱道:“还是那句话,忘记那段过去罢,我去找药神求一味遗忘往事的药,咱们别再和无妄纠缠不清了,干脆一了百了,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要忘记!”雪颂紧紧咬住下嘴唇,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石桌上,积聚成一池清澈潭水,“那是我曾亲身经历过的往事,若忘记了,记忆始终会缺失一块,叔叔你没失去过记忆,不晓得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好像整个人都不完整似的。”
为难地瘫坐在石椅上,姜落尘摸着下巴思索道:“还有一条路子,你可以尝试着重新接受他,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既然对你有意,你何不抓住机会同他在一起。如此,小鱼丸也能父母双全啊。”
琥珀色的眼眸里布满水泽,雪颂抽抽鼻子,抽噎道:“叔叔,我也不愿与他重修旧好,有往事结成的疙瘩梗在那里,心里会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
再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姜落尘为难摊手,“你不愿忘记他,也不愿与他重修旧好,难道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耗费彼此本就不多的大好年华吗?”
明亮雷光骤然照亮黑漆漆的后花园,生长数百年的魑出花后似乎有人影晃荡,越过硕大的花苞,姜落尘定睛凝视几眼,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这一问直接把雪颂难住了,良久,她抬手擦拭掉面颊上蜿蜒爬行的眼泪,匆匆撂下一句“我去睡了”,迈着醉酒之人特有的蹒跚脚步,三步一摇晃的往寝宫走去。
姜落尘不由得轻笑出声,他这个侄女,别看平日里摆出一副有担当的女帝做派,委实是个缩头乌龟,哪怕喝醉了也不忘躲避。
123 偏偏喜欢她
阴沉了整整一日, 大雨如期而至, 幸而头顶的柳树枝叶繁密,庞大的树干延伸出去数十米, 不单遮得住日光, 也挡得住滂沱大雨。他翻出桌上打翻的酒坛子,将坛中仅剩的几滴酒倒进杯子里,仰头一饮而尽, 朝着柳树隔绝出的雨幕外高声道:“神尊大人莅临魔宫,真是蓬荜生辉啊。”
紫色雷电撕开天幕,明灭雷光中,无妄自硕大的魑出花后闪身出来,大雨浇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裳, 整个人好似才从河底爬上岸,浑身湿漉漉的。抬步迈进柳树下, 与外头的滂沱大雨隔绝开,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从上到下瞬间褪去水泽,委地墨发又能被风吹得扬起。
他道:“魔君好眼力。”
姜落尘浅淡微笑, “不是我眼力好,只是颂儿喝多了酒, 感官变得迟缓, 才没察觉到您在此。”捏一颗酥脆的花生米, 高高丢进嘴巴里,意味深长道:“颂儿说的话, 你都听见了罢?”
无妄淡淡点头,“嗯。”
因着连日阴天,柴火不好点着火,知否这才送来醒酒的热茶。姜落尘吩咐他将热茶转送到雪颂的寢殿去,回过去,又同无妄道:“颂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从烦人的盐豆粒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天变一个样。她从未将心交付给任何人,始终保持着少女娇俏的心性,直到遇见你。”一滴雨水从枝头滑落,滴在手背上,他随便用衣裳上擦掉,指着石桌上隐隐约约存在的水泽道:“甚至,她都没哭过。可你看,桌上的水痕还在,这不是漏下来的雨水,是雪颂哭泣时滴落的眼泪。你与她之间,是溯缘,也是宿怨。”
无妄低头看桌上的水痕,默然不语,不知在想甚么。
有些话姜落尘早就想说了,只是碍于无妄高贵的身份,恐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便一直没有对他说。现在,他知道无妄喜欢雪颂,那么他作为雪颂的干叔叔,倚老卖老说一通话,倒不怕会有甚么后果。
“因为你她才死去四万年,或许对你这样的上古大神来说,四万年不算甚么,弹指一挥间便度过去了,但对雪颂、对魔界来说,四万年何其漫长啊。”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声音稍稍颤抖,“她一个小姑娘,本该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供挥霍,可就是因为喜欢上你,她被挫骨扬灰剑挫了骨,扬了灰,冷冷清清躺在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