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冥自己另外用膳就是。哪里有让他伺候着误了用饭的时候。
起杯拾箸,柳羽直言语间一径把七冥当透明人,倒也不至于鲁莽到直言揶揄。毕竟是去过沙场的王爷,骄归骄,还是知道沉得住气的。七冥倒也不曾拘谨,却是有些绷了神的。别的不说,分明有几个菜是喜欢的,却不曾伸箸去够,只是静静吃面前那些。
唉,这么多的菜,怎么好暴殄天物呢。
罢了,我来罢。
柳羽直来往间说的尽是些江湖轶事,看起来倒真的像个刀剑道中的人。他如此,我也就陪他唱戏。他说五秀门掌门伉俪情深,我就接一段当年林李二侠协手退敌,招式间心意相通的妙事,顺便给七冥挟一块盐卤雀脯;他赞隐灵寺老和尚道行高深,多了几分拙然却又通透世理,我就笑一句大智若愚,再给七冥够一些鳝丝山菌;他评点几句慕容家主和现下的二公子诗才横溢的佳作,感叹一番父子相,我就夸一回当年慕容家主一把檀木扇,数百英雄擂台落败,一曲凤求凰,得当今慕容夫人起帘一笑,倾心相随的佳话,然后替七冥续了几勺八素珍汤。
七冥倒也不惊,慢条斯理用了,虽不说话,却是听得舒舒服服,吃得舒舒服服的。果然是生死场上走惯了的家伙,比不满二十被宠多了的王爷有气度。那般乖乖的样子落入眼里,我心下欢喜,和柳羽直打哈哈时也多了几分兴味。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去年仲秋轰动良久的事来。前几年一楼五阁杀手榜上赫赫有名,出手价天高的夜煞,不想竟然嫁了人了。”柳羽直微叹,啜了口酒,有意无意看了眼我挟菜的手,“商兄,你说这君上男女通吃倒也罢了,毕竟人不fēng_liú枉少年,偶尔尝尝鲜无可无不可,但这娶了个不能续香火的男子,还是杀手出身的,又没有什么风华,却是为什么?难不成这七冥,真的像坊间所说一样,是入世的精怪,连那当年一口气找了十三个场子的君上,也能迷得住?”
终于按捺不住了啊。只是我安排阁里放出去的流言那么多,你怎么不说君上深情狂妄,不说君上癖好古怪,也不说内有隐情,就偏偏挑了这种。
“我听人说,江南出生的武科子弟,初去西北戍边的时候,实在不会觉得那边的烈酒有什么好,后来却都会慢慢好上,会就着那酒,写出豪气冲天的诗词来,想必这其间,自有一番道理吧。”瞄什么瞄呢,这冰碧菜心我就是挟给七冥的,怎么着,有本事你半路劫了回去,“这般说来,君上和夜煞拜的堂,究竟是哪番缘故,大概不是坊间流言能说清楚的,就像要知道烧刀子的好,恐怕终归还是要去了边关才明白。”
“哦,那以商兄看来呢?”柳羽直目光灼灼,好似终于逮到了什么,眼里泛起一种看你怎么逃的得意。
七冥略略打量了番那个晶莹莹,半透明,其间缕缕纤维如丝,形状有几分像大肚瓶的浅绿团团,犹豫了下,终究舍不得咬开,一口就了,饶是他实在不算什么樱桃小口,这番也塞得两颊微鼓,我看得不由有了几分笑意,一边淡淡回了柳羽直的话,“商某浅薄,实在无法妄自揣测。不过这君上再怎么,也终究是人,怕是逃不过情之一字罢。”
七冥哪里不知道我全看了去,可这般当着别人的面又不好发作,瞪我什么的全都按捺了,只是侧开头装作看窗外的景色,留给我一个后脑勺和两个泛红的耳际,一边慢慢挤着嘴里那个惹事的美味,一口口咽了压出来的凉汁,直到能慢慢咀嚼开来,才把脑袋转回来。
我心下笑意更甚,换作平日要想安生吃饭,这种时候我总得移开眼,如今却可以明目张胆地看。虽方向不尽如人意,又有何妨。
冰碧菜心,的确是道不错的菜。
柳羽直却一时没有再说什么,微愣了下,举杯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