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火气从腹中生起,溪涯险些就要动手将这群不通人情的衙役扔出去,只是她想到自己今后还要在这处过活,便忍了住,侧头望一眼楼上,只见李思远已匆忙跑下来,见到此番场景,欲要过来问个究竟。
溪涯忙逼音成线,在她耳边告诫她不要出来,在医馆等着自己,而后便一言不发地被那衙役们压着,往县衙过去。
她心中颇火大,不愿让这些个人按着自己,便使了障眼法,找了快木头化人,自己则脱身出来,从旁侧隐身跟着那群衙役,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些什么。
去了衙门,那木头人先是被按着给县令磕了两个头,溪涯在一旁冷眼瞧着,只见这台上的正是那日给李思远执行死刑的那位。
他拍了下惊堂木,咳嗽一声,道:“来的可是天仁堂大夫?”
“是。”那木头人有板有眼地拜道。
“你,你……你叫个什么名儿啊?”县令拿着状纸瞧了几眼,瞪着眼睛问道。
“小人封涯。”
“封涯……”县令嘟囔一句,抬手将状纸扬给她看,严词道:“前些个日子,那被山匪截了人的商户,几家联名上书,说是亲眼望见你被山匪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山寨,你可承认?”
木头人闻言沉默片刻,一合手,缓缓开口道:“大人明鉴,那山匪面上虽是客客气气地来请我,但实则带着威胁,小人不过一阶布衣,害怕之下不得不听从于他,实属万般无奈。”
“状纸上写的清清楚楚,你那日面色平静,不带半分惧怕之色,被人恭恭敬敬地请进去,今个儿看起来,你在山匪哪里也没受何虐待,这儿何来害怕之言啊?”县令是个谨慎柔钝的性子,倒未一开头就下杀威棒严刑逼供,而是捧着状纸,一字一句地与木头人对证。
“小人得以安全回来,只因这一身医术,山匪欲让我替人治病,便不敢伤我,而并非小人串通了他们。且如若小人与山匪串通,又何苦再回来,不如收了银子逃到别处去,岂不快哉?”
“这……”县令看着状纸,自觉木头人说得有理,但仍是喝令道:“许你是想来看看本官有无反应,若是无有,便继续欺人耳目。”
木头人无奈摇头,“欺人耳目做什么呢?我这不一回来就被大人捉住了吗?纵是要来打探,那山匪也该派别人来才是。”
县令被堵了话头,顿没了主意,对着状纸思索一会儿,便抬眼望向坐在旁侧桌子旁的师爷,师爷忙趋步过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有何事?”
县令收了状纸,也低声耳语,“本官见他说的有理,这状纸的确漏洞颇多,莫不是这封涯果真是被人冤枉?”
“哎呀,大人怎地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他回城来,许是舍不得自己这间医馆里挣的银两,下官可听说了,这人自数月前来了咱们这儿,连连典当了不少值钱的宝物,换了数千两,您说说,他这么个无名无姓的毛头小子,何来的那些个宝物啊?许就是那山匪给他的,让他安家在此,偷偷打探皇商出城的日子。”师爷一拍手,又道:“大人可莫要随意信了旁人。”
“如若他自言不过是用自家家传宝物来换银子,那又该如何?我总不能去管人家的家事,以不孝之罪押了他吧。”县令仍是皱眉,又问。
“那便是……百般抵赖,不得已只好下杀威棒。”师爷眯了眼睛,道。
“屈打成招?”县令皱了眉头,“不可!判案要讲究证据,我无凭无据动了刑,岂不是失了公正,这让我有何脸面面对恩师和圣上?”
“大人哪里是屈打成招呢?”师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我们有状词,他有说辞,这样一来二去,大人又这般体恤,岂不就叫他钻了空子逃了去?”
他又凑近了几分,声音愈发低了,“况且,大人也该想想,前些个日子咱们这儿就出了个叛贼李继秋,您未将人送去京城审理,他就在狱中撞墙自尽了,眼看京城就要来人督察,可又出了个山匪闹事,足足绑架了三四十个商贩,这一桩加一桩的,大人可是不想要自己的前途了?”
“你……”县令望他一眼,似是诧异,却不想他继续道:“大人为官两年,却出了这么大的两件事,恐怕您的恩师也护不了大人啊,圣上怪罪下来,咱们这儿一个衙门的人恐怕都要掉脑袋,这个时候,大人还不赶紧找人把罪摊出去,难不成是想自己来扛吗?”
那县令的面色白了几分,眉头紧皱,细细想来,惊出了一身的汗,他嗫喏几下,才颤着唇道:“可,可这儿要怎地让他摊罪?”
师爷叹了气,只道:“大人就按我之前的话与他说了,在他反驳之前,命令衙役按住他打上二十棍子,那时怕是他再想开口也开不了啊。”
县令点了头,犹自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愧疚且恐慌,半晌才直起身子对着木头人,将师爷的话原模原样地说了。
虽他们适才是低声耳语,可溪涯隐身在一侧,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本想着这县令虽温吞,但也是个正直的性子,可现儿看起来,这正直还是在他未受威胁之时才能体现。
她自知今日怕是不得不担这个罪名,也不欲再看下去,免得自己心烦,便抬手给木头人开了些许神智,由它自己应对,待的入了狱中,索性学那李继秋一并撞墙自尽,也免了后边的麻烦事。
她本想在这处住上个七八年再脱身,却不想横生祸端,现儿她只得提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