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轻呆了呆,又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随意堆在一起,堪堪半人高的雪堆, 是雪山?实在不忍心打击面前满腔热情的人, 最后她理智的选择了沉默。
褚回把糖葫芦拔起来,一并递给柳子轻:“子轻这个给你, 还有一串你给伯母送去吧,都怪我贪玩,一会化了该不好吃了”
柳子轻自袖中伸出手接过来,脚下却没有挪动分毫:“褚大哥今后无需这般破费的, 子轻已非孩童”
褚回愣了愣,不解道:“这两串糖葫芦也才五文钱,哪里算得上是破费,子轻你想太多了”
柳子轻闻言并不让步,她轻叹口气,淡淡的道:“褚大哥是只买了两串吧,既然知道此物不值钱,又为何不为自己买一串”
“我不喜欢吃甜食,快进屋吧,外面冷”褚回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想不通透,她是真的不爱吃零食一类,看到的时候脑海里便生出一个念头,子轻或许喜欢吃呢?
心思简单的人总不爱深思,褚回像模像样的又滚了个雪球放在自己的雪山上,寻思着经过一夜,这雪山明日会不会变很高。
柳子轻没有再多言,她看了眼兴致不减还在滚着雪球的人,心下有些意动,但是自幼习惯了克制的她终是做不出随性的事来。
她带着遗憾,略向往的又多看了一眼雪地上的人,还有那一堆不知名的雪山,默默的转过身。
房间里,柳子轻小口吃着,外面一层甜甜的糖衣,里面酸酸的果肉,入口酸甜相宜,让人忍不住想贪多一点。
往年里,她还是个所谓的官家小姐时,府中零食自是不用多说,每到季节更替,还会有丫鬟不时地去外面买些应景的小食回来,这糖葫芦便是冬天里必不可少的。
一串糖葫芦在不知不觉中,只剩一根竹签子在手中,她想起方才在院外,那人捧着白雪却红透了的一双手,想起前日里自己买的手炉。
她看了一眼柳氏,起身到厨房,找到一块大小适宜的碳,待烧到半体通红,然后小心的放进精巧的铜制手炉中,拧好盖子拿进房间却没有自己用,而是找了块棉布包了起来。
柳氏把女儿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这手炉她与女儿各一个,因是此物女子常用,而少见男子,所以当时也就只买了两个,这整日捧在手中的物件也算是女儿家的闺中私物,如今却……
“褚公子虽非富贵人家,贵在与人亲善,且像是会疼惜人的,又通些文墨,你爹爹若是知晓,想必也会如我这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柳母老怀安慰,一时感慨,忍不住将所思所想说出口来。
柳子轻听罢站起身,将搁置在棉布中的手炉取出来,过了会儿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她又故作镇定的放了回去。
“娘亲这些话莫要再提了,眼下我实在无心儿女情·事,更何况褚大哥也无意于此,说出来平白惹人笑话”
满载惆怅的话落地,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柳母见状收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女儿总是这般说辞,看这两人欲近还远的样子,她一个局外人也只能干着急。
“褚大哥快暖暖手吧,别冻伤了,以后还是莫要贪一时之乐”柳子轻收起惆怅,脸上恢复了风轻云淡,边说边示意桌上的手炉。
褚回也不客气,伸手就掀开棉布,双手抱着手炉放在小腹的位置取暖:“真暖和,子轻你给了我,自己还有吗”
闻言,柳母的眼神登时就变的微妙了,这褚公子还真不见外,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得自家女儿煞有其事的答道:“褚大哥尽管拿去,子轻还有一个的”
言罢,柳母与褚回商量着置办年货一事,柳子轻一脸倦怠的站起身回了房间,窗外依稀听得见雪花簌簌飘落,房中只有她一人。
坐在床边呆了一会,她又魂不守舍的回到书桌前,取出收在抽屉中的两张画,然后一一展开,手指无意识的捻着画纸的一角,嘴唇微微起合,声音轻浅,几不可闻道:“当真无心吗”
然,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这边,柳子轻心里百转千回。
那边,见女儿走了,存着心事的柳母,看着桌对面恍若未觉的褚回,有心试探道:“连日来,承蒙褚公子照料,老身和轻儿才免于露宿街头,此等恩情,我母女二人实在无以为报啊”
褚回有些局促的转了转手里的暖炉,小心地答道:“伯母多虑了,晚辈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您安心住下就是”
柳氏垂眸,接着道:“褚公子恩深义重,我已是行将就木之身,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轻儿,这眼看着她已经过了婚嫁的年龄,我这做娘亲的非但帮不上,还要拖累着她,哎……”
褚回转动着手炉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下可让她如何接话,看着愁容满面的柳母,她心里动了动,难道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伯母保重身体,这等事急不来的,子轻才貌双全,何愁嫁不得如意郎”
柳氏闻言抬起头,难道是她猜错了,这褚公子真的无意,难不成真是女儿自作多情?
“褚公子说的是,儿女自有儿女福,你看老身糊涂的,跟你说这些烦心事作甚,待雪停了,我去托个喜婆子留意着,早些给轻儿说个人家,总不能一直劳烦你不是”
褚回本来从容的表情变了变,心里似被人放了个罩子,闷的她呼吸沉重了些:“伯母哪里话,您和子轻住在这,晚辈求之不得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