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他幽幽地听到周围有人声,似乎是在呼唤他,他努力想要睁眼看看,但眼皮却像有一座山那么重,无论如何也撑不开。他又侧耳倾听,那声音似乎离他更近了。是谁?难道是伯父下来救我了吗?还是过去落入湖中的人?
伯男的整个身体都被沉重的湖水压得麻木了,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想去抓,但胳膊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他已经只能随波逐流。
伯男唯一能用的,似乎只剩下耳朵,他再侧耳去听,那声音更近了,但还是模模糊糊的。这不是伯父,也不是自己“听之以心”听到的那种声音,伯男突然感觉到,刚才撕心裂肺的头痛似乎突然没有了,那种湖水带来的压迫感也化为乌有,难道……伯男的心中生起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惧,难道自己现在已经……
如果自己已经死了,那现在这是哪里,说话的是阎王吗?我为什么还是睁不开眼睛?
忽然间,那个声音清晰起来,伯男听了,觉得自己的耳朵也不好用了,因为他听到的都是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第一句就是,你是盘古的后裔,你身上有盘古的力量。
伯男这会儿的思路突然变得情绪无比。这虽然是新话儿,但是套路太传统了,一听就听出来了。无数人因为他神力修炼龟速,骂他不是父亲云清宇的儿子。父亲是女娲后裔,我是盘古后裔,所以我不是我爹生的。你才是盘古后裔,你们全家都是盘古后裔!
第二句就是,你多年修炼的女娲神力体系,根本不适合你,还压抑着你体内真正强大的盘古之力。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能绕弯骂人呢?翻来覆去就说我是盘古后裔,不是我爹生的。你是谁?只要我今天死不了,就得找你说道说道。
第三句是,你中毒太深,已在可救与不可救之间,除非你能祛除邪念,断臂弃血,向死而生,找到自我。用不了多久,天地各处,将永无安宁,除了这青水湖深处。
这话就几乎听不懂了。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唉,还是睁不开眼睛。不管了,反正我也可能跑不出去了,趁着脑子还清楚,先把你打得说不了话,看你还敢不敢绕弯子骂人!
伯男当下凝神运力,想要汇集所有的力量教训这骂人的混蛋。身体内也终于有了反应,但他又落入了那种万千股神力相互冲突激荡的窘境,伯男连将他们汇集到一处都不行,别说出招打人了。祸不单行,身体外面,那湖水带来的如山的重压,也同时袭来。
伯男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这内外的压力砸扁,撕裂,扯成几段,深入骨髓的疼痛遍及他的周身各处。
难道,这次,自己真的要死了吗?想着想着,伯男觉得身上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他已经接近了崩溃边缘,终于,他昏了过去。
等再度恢复知觉,伯男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空白,他终于睁开的眼睛,周围是一片漆黑,那个声音呢?在哪里,怎么消失了?自己是不是死了,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只是苦了父母,一年的赌局,要输了。如果自己消失不见,父母又输了赌局,那他们该怎么办……
蓦然间,毫无预兆地,伯男的体内升腾起一股巨大的力量,一开始像一个圆球一样,在肚腹之中,然后迅速膨胀。这绝对不是神力,神力要周身运转,他从未见识过这种力量,但不知为什么,却又似曾相识,就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青水湖时的感觉。
渐渐地,这股巨大的力量一面膨胀,一面将他的身体推起来,头一次,伯男在青水湖中“站”起来了。伯男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这股力量推着伯男的身体,慢慢向上游,然后越游越快,伯男看到周围的湖水快速得向下坠去,就好像瀑布,就好像刚才自己坠落的身体。
更加奇怪的是,虽然向上游得飞快,但伯男感觉不到来自湖水的压力。似乎这股力量已经膨胀到了身体之外,将自己完全保护起来。“难道,这就是向死而生?”
伯男看到头顶上湖水的颜色渐渐变浅,从漆黑变成深蓝,从深蓝变成暗黄,从暗黄——倏地一下,伯男冲出了青水湖面,稳稳得落在岸边。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伯男看得呆了。
到处都是黄沙,似乎刚刚曾有狂风在此肆虐。祭台上的火已经熄灭了,巫师歪倒在一旁。肆奇和一图面朝黄土趴在伯男脚边的地上,一动不动,另外三个偏将不知去向。只有弼苍和光岸还站着二十步之外,背对着伯男,望向坐在地上的诤磊。
诤磊首先抬头看到了伯男,喊了一声,伯男!你还活着!快跑!
伯男首先是很高兴,确认自己还活着,这一切不是自己在冥界的幻觉,可诤磊为什么让自己跑,这些人是出了什么事?
弼苍和光岸慢慢回过身来,盯着伯男看了许久,脸上挂着魂飞天外的表情。许久,光岸才说了一句,哥哥,咱们没有看错吧,这是云伯男?
弼苍一字一顿地说,你没看错,就是他,手上还握着那根鞭子。
他怎么可能出得来?没人出得来,他是人,是神,还是鬼?
弼苍狠狠地扭头瞪了他一眼,屁话那么多干什么,都到了这个份上,不管他是什么东西,都得干掉他!
见光岸双脚哆哆嗦嗦地在地上动不了地方,他居然拽起光岸,朝伯男扔了过去。自己则从另一侧向伯男攻去。诤磊见状,啊的大叫一声。
光岸至少有补天层的腾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