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陪着她走到玄关,看样子好像还打算跟她一起出门。
桑苑立刻吩咐:“别送我。”
他动作一停,讨价还价:“就送到生活区大门。”
“不要。”
“那送到楼下。”
桑苑沉下口气,推他:“不要,不用,不许。”
“不许”是严格命令。
纪亦只能用可怜巴巴的视线盯着她, 跟被抛弃的大型犬一样。
见到桑苑没有要收回命令的意思,他只好事无巨细地叮嘱:“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对直回家,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桑苑哭笑不得:“我只是回个家而已,你当我是出远门去探险吗?”
她打开门走出去。
纪亦浅浅一笑,酒窝若隐若现:“再见。”
初春傍晚,天空麻麻亮,已经暗沉的云层中淌着太阳下山前最后的红光。
生活区外有巴士,桑苑犹豫了一下,没有上车。
这里距离她家大概也就半个小时路程,她想走走路,就当是散步。
这一带车辆极少,路两侧是矮矮的石子围墙,偶尔从墙后伸出花木枝丫,或是爬出几根金银花的藤条。
越往外走行人越多,十分钟后,总算是回到城市的喧嚣之中。
桑苑顺着河堤下的公路慢悠悠地走动。
河堤外侧是一片片护堤草,里侧却是光秃秃的水泥斜面。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学着武侠剧的样子,飞快冲上斜面,又跑下来,仿佛飞檐走壁。
桑苑尽可能绕开,避免自己撞上他们。
刚走出一百米不到,头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很快变成尖叫,飞快朝她接近。最后,啪的一下趴在她面前!
肉乎乎的小男孩慢慢爬起来,懵了一会儿,摸着脑袋,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后脑勺上鼓了一个包,额头和脸颊上都是擦伤。他胳膊肘刚才和水泥面接触最多,受伤也最严重,血肉模糊,混合着脏污。
他突然来这一下,桑苑被吓了一跳,蹲下去扶他:“你没事吧?”
脚步声响起,有人急促跑过来,弯下腰,声音不耐:“你怎么搞的?”
小孩一边揉眼睛哭一边抽抽搭搭喊:“哥。”
桑苑听声音耳熟,抬起头。
那人正好把视线投过来。
校服穿得松松垮垮,衬衫领口扯开,眉峰斜飞,眼角略有些红肿。周身都是流里流气的。
见到桑苑,他也愣了一下。
——周睿。
男孩哭得撕心裂肺,看来是真的摔疼了。
桑苑收回手:“你要不带他去医院看看,刚才好像磕到脑袋了。”
周睿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去扶他,点了点头:“真是麻烦,你起来。”
男孩抱着他手臂,摇摇晃晃试图爬起来,动了两下就放弃大哭:“脚疼!”
可能是扭伤了。
桑苑看看:“打个车吧。”
他不吭声,暂时把他弟弟撇下,站到公路边,要招手的时候却停下来。
他摸了下口袋,一摊手,挑起一边眉,很无奈:“我没带钱。”
桑苑跟着翻了一遍:“我也没带钱。”
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她犹豫道:“我家离这里不远,要不你们在这里等等我。”
周睿却把男孩拎起来背上:“我和你一起。”
两人穿过人行道,往她家巷子走动。
他弟弟哭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变小,时不时还抽抽鼻子。
桑苑找着话题:“你就放心你弟弟一个人在这里玩?”
大概背着个人,温度变得燥热,他腾出一只手,扯了扯领口。
眉头紧皱,声音却漫不经心的:“冯子翔钱被抢了,我去帮忙处理了一下。”
处理——不外乎就是去打了一架。
桑苑瞟瞟他眼角的印子。
周睿想要耸耸肩,只是他弟弟压得紧,他只能懒洋洋说:“我就去了半个小时不到,让他在这里等着我,谁知道会闹出这么档子事。”
他弟弟和他性格完全相反,畏缩着不敢说话。
桑苑安抚他弟一声:“小孩子调皮很正常。但是这坡太危险了,下次别这样玩。”
他把脸埋在周睿肩膀上,看起来是听进去了。
走进院子,桑苑安排两人在自行车棚旁边等待,她先上去一趟,没过几分钟带着几样东西下来。
她把瓶子递给周睿,里面装了水,微热。
桑苑说:“给你弟弟冲一下。”
周睿动作挺重,揪着他弟手臂,往伤口上倒水。
男孩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又回到脸上,一个劲儿喊“哥”。
桑苑提醒:“你轻点。”
周睿不屑:“能有多痛?男孩子哪儿有那么娇气。我小时候跑那斜坡,把胳膊摔断了我都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