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江南酷暑难当,尤其是午后,毒辣辣的日头向大地喷吐着热量,柳枝都被晒得有气没力地耷拉着,田地里和大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知了在树枝上拼命地叫着,仿佛发泄着对热天的不满。
岭下村位于宜兴南部山区有名的高峰茗岭的北麓,有一道溪流叫做茗溪从茗岭蜿蜒而下,村里的三百多户人家就分布在茗溪的两侧。天气太热,少年们都在溪水中嬉戏,男人们和女人们三五成群地在树荫下坐在小凳上的聊天打发时光,也有人在树荫下铺着凉席在上面呼呼大睡。
夏日午后的懒散被从茗溪下游村口传来的马蹄声打破,溪水中的少年们都停止了嬉戏,好奇地望着外来者,四匹马上骑着四个人,其中一位年轻的公子下马走过来,用有点广东口音的官话向聊天的人群询问,当人们听明白是打听卢府的时候,马上有热心的大伯指点着卢府的方位,年轻公子道谢后上马,四匹马继续向茗溪上游走去,当马上的姑娘经过溪水中的少年旁边时,还调皮地向少年们做了个鬼脸。
卢家是岭下村最大的家族,位于岭下村茗溪的最上游,在溪水的西侧一道气派的大门,大门内一字排开六套五进的宅院。大门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耳房,门房卢成在房内打着瞌睡。
依稀有人在和自己打招呼,睁眼一看门外站着四个人,一位白衣公子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原来是二少爷的故人京城李士淳来访。卢成见来人气宇非凡,又是京师来人,不敢怠慢,请小厮帮客人拴好马匹,并请客人进门房歇息,然后赶紧进去通报。
过了不久,卢府二少爷卢象观急冲冲走了过来,大开中门,和李士淳把臂言欢,把李士淳等四人迎了进去。小蛮由卢象观小妾王氏接到了后宅招待,李士淳、朱慈烺和李庚被卢象观迎进了客厅。
卢象升当年殉国后,李士淳对卢家多有帮助,卢象观进京祭葬的时候也受到李士淳的照应,所以两人着实寒暄了一阵子,接着李士淳先介绍了李庚,然后要求卢象观屏退了下人,李士淳到门前窗后确认无人后,关好门窗,这才指着朱慈烺说:“幼哲,此乃太子也。”
卢象观大惊失色,把李士淳拉到一旁,把前因后果及来意确认后,才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太子殿下,微臣无能,不能保殿下平安,累殿下受苦了!只是殿下为何不前往南京诉之百官?,这大明天下本来就是殿下的。”
朱慈烺上前扶起卢象观,真诚地说:“卢爱卿,鞑子大军旦夕南下,我大明危如累卵,我此时前往南京必引起皇位归属的争议,在文武大臣之间横生嫌隙,甚至导致内乱,与国并无好处。何况这弘光朝廷君戏臣嬉、文官争权、武臣内斗,百万大军长于害民,毫无御敌之心,如此朝政,不如从头来过。因此孤想觅一场所,能够训练士兵、精炼兵甲,特此求助于爱卿。”
卢象观对朱慈烺的分析深以为然,作为皇位的当然继承人能够站在这样的高度看问题,不由得对这位殿下深感敬佩,卢象观真诚地对朱慈烺说:“殿下深明大义,真乃仁君气象!象观和卢家愿追随殿下。”
当天晚上,卢象观为四人设宴接风,并特意招来亲朋好友陈坦公、杨国柱、朱邦彦、蒋家汝,卢象同、卢象晋、吴国士、丁丕选等人作陪。朱慈烺对陈坦公特别感兴趣,陈坦公是原宣大总督卢象升的家将,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善使一根镔铁枪,跟随卢象升打鞑子战流寇,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卢象升战死殉国后,陈坦公回到了其老家,继续辅佐卢象观。
其他众人有的是举人秀才,有的是当地豪强,但没有上过战场,缺乏实际作战经验。尽管如此,朱慈烺对这些忠勇之士频频敬酒,刻意笼络。当众人知道了站在眼前的就是崇祯皇帝的太子、太子来到岭下村就是为了亲自组建太子亲军的时候,一个个都神情激动,向朱慈烺跪倒表示愿意效忠。最后,宾主都尽欢而散。
起来洗漱吃完早饭后,叫上卢象观和陈坦公等人准备爬上茗岭了解地形。首先众人从岭下村进村的路口出发,茗溪流到这里汇聚成一片水面,当地人称为映山湖,水面阻挡了本就狭窄的山口,如果在这里修筑城墙,就可以抵挡来自宜兴县城方向的进攻。
顺着茗溪上溯,两边都是高大的山岭,中间五百多米宽的平地就是岭下村,岭下村被茗溪分成两半,而且越往上游平地就越狭窄,走了不到5里地左右,东西两面的高山之间的平地已经收窄至三百多米,南面迎面而来的高峰就是茗岭。在这里有两条小道,往西的石板小道一直绕过茗岭通往梅山谷地,这条路比较平缓好走。一直往南的山路就直接通往茗岭山顶。
朱慈烺一行人顺着山路往上爬,沿途风景优美,山坡上大片的修竹,青翠碧绿,其间伴着欢快的鸟鸣,整个山岭间充满生机,但也少不了陡峭难行的地方,当一行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众人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四周景色历历在目,朱慈烺在后世多次来过这个地方,山水依稀曾见过,但人间景色混不同。往西北方向看去,茗溪和岭下村的民居清晰可见,正北和东北方向是茫茫的竹海,正南方向可以看到梅山谷地的荒野,正东方向的太湖只能看到一抹白色,朱慈烺知道后世在茗岭上是看不到太湖的,也就是在毫无工业污染的纯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