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参天挺拔的刺桐丛后。两人身影被茂盛树冠投下的阴影遮挡。待马车离去,总兵一众人也渐渐散去,她仰脸看向他。
他稍低头,树影在他头顶投下了魅暗的夜影。
“我去见个故人。”
他紧了紧握住她的手,低低地道了一声,随即带她,转过身了。
嘉芙心跳倏然加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压住那种仿佛就要随他踏上历险之途的激动紧张之感,抬脚跟了上去。
她被他牵着,无声地穿过这片刺桐林,踏入一片被月光照的雪白的乱石海滩,最后转到了一处荒僻的海坳之中。
礁岩之畔,停了一条渔舢,船体随了轻缓拍岸的水波,慢慢荡漾。
裴右安抱起了嘉芙,蹚过海水没及大腿的浅滩,来到了那条舢板之旁,将嘉芙放坐了进去,自己也上了船。
他以桨抵礁,推舢板出坳之后,坐到船尾,操起双桨,划桨而出。
这辰刻,海潮正慢慢退去,带着海面一叶扁舟,分波拂浪,朝前而去。
今夜浪平无风,银月倒映在的远处的漆黑海面之上,月光点点跳跃,船行其上,宛若漂于一块坠了粼粼星辰的墨曜宝石之上。
嘉芙坐在船首,和裴右安相对,时而看他不疾不徐泛桨带舟,相视一笑;时而弯腰探身出去,伸手入海,任清凉海水从指间流淌而过;又或迎着海风,极目远眺,但见星夜入水,满船清梦,忍不住便忽发奇想,想不管这月光下的同舟男子,他将要把自己带往何方,只愿此时此刻,蓬莱不老,伴君共济。
舢板顺流出海,渐渐靠近一个落潮出水,涨潮隐没的小礁岩岛,船首轻轻触岸,裴右安下船,固住缆绳,带嘉芙上了湿漉漉的石岸,站定,环顾一圈,随即取了只鸣笛,吹出一声海鸟仿音,远处一块礁石之后,便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那人奔到近前,嘉芙望着,月光之下,见是个身材高大满面胡须的中年男子,唤了声“长公子”,朝着裴右安便要下跪。
裴右安一个箭步,将他一把托起。
中年男子显得有些激动:“长公子,许久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了,末将前日得知消息,实在迫不及待,好容易等到今夜,乃是照了长公子的吩咐,悄悄独自来此。长公子放心,就连小公子,末将也没让他知晓……”
他看向立于裴右安身后的嘉芙,顿了一顿,目露惑色,转向裴右安:“长公子,这位是……”
裴右安望向嘉芙,眸底柔色:“她便是泉州甄家的那个女孩儿,如今是我内人,我和她成婚,也一年有余了。董叔你不是外人,这回又救了她的哥哥,故我带她同来,好叫她亲自向董叔你道声谢。”
中年男子方才便留意了下随裴右安同来的小侍,月影之下,见这小侍面颜若玉,男生女貌,心中有些奇怪,不解裴右安为何带如此一人同行,完全没想到她的身份。
他再看向嘉芙,认出她果是女子,忍不住“啊”了一声:“她便是当年救了……”
他猝然停住。
裴右安微笑,点了点头,示意嘉芙过来:“芙儿,这位便是金面龙王,我叫他董叔。你哥哥他们这回能安然返港,全仗董叔出手。”
来的路上,嘉芙想,裴右安口中的“故人”,到底会是何人,怎么也没想到,见到的,竟是哥哥的救命恩人,那个大名鼎鼎的海上龙王。
裴右安虽没多说,但嘉芙方才便瞧了出来,这中年男子自称末将,称裴右安为长公子,对他的态度又如此恭敬,不难推断,从前应是国公旧部,更何况,他此次还救了自己的哥哥。
嘉芙肃然起敬,向他屈身,福了一福:“多谢董叔!那日我哥哥他们归来,乡民们便都纷纷称颂龙王功德。我代我祖母、母亲,还有这回有幸仰仗董叔庇佑才得以返家的数百乡人,谢过董叔救命大恩!”
董承昴急忙避到一边,摆手道:“夫人折煞末将了,剿倭本就是末将分内之责,何须如此多礼?”
裴右安脱了外衣,铺在地上的一块平坦岩石之上,扶着嘉芙坐了下去,蹲到她面前,和她平视,靠过来低声道:“我与董叔还有几句话要讲,你坐这里等着,我就在一旁,有事唤我。”
嘉芙点头。
裴右安习惯般地摸了摸她脑袋,这才起身,和董承昴走到离嘉芙数十步外的一块礁岩之侧,停了下来。
董承昴犹面带唏嘘:“长公子,末将实在没想到,从前救了小公子的那个甄家女儿,如今竟成了长公子的夫人。实是天作之合,好极!”
裴右安回头,看了眼静静坐在月光下的那只娇小身影,一笑:“方才内子虽已谢过董叔,我也还要再谢一番。董叔你忠肝义胆,这些年不但护着彧儿,无怨无悔,且身在草莽,犹不忘佑民,此次为泉州平海两地民众驱逐倭寇,义行壮举,叫我等高居庙堂之辈,惭愧不已。”说着向他深深一拜。
董承昴忙还礼:“长公子何出此言!官军出动不力,我辈但凡胸中还有半点血性,便不会坐视倭寇血洗我沿海民众,此为我分内之事!末将只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