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隔壁饴糖作坊里的杏朵儿。皇后问:‘咱们阿盼怎么样啊?’我丈母娘说:‘门不当、户不对,不好做一家子的!’沈征也吃了豹子胆似的,当场摇头:‘娶了阿盼,我就回不了秣陵陪阿翁阿婆了,阿翁阿婆一个人在秣陵,该有多寂寞。’老两口抱着孙子哭,说还是孙子比儿子女儿都懂事。皇后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岭听得笑到前仰后合:“我阿父阿母一辈子能有什么追求?每日多杀几头猪,多挣点晚上喝黄酒的钱,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就美滋滋的了。再说,阿征确实配不上我们阿盼嘛!”他一直不吝啬对杨盼的礼赞,此时看了看杨盼正剥好栗子,细心地吹掉外头的种皮,掰成几瓣,喂到小妹妹的嘴里。
她都十七了!转眼一过年,虚龄十八。长得像成熟了的果子,甜润丰美。看着阿盼,就像看到他妹妹沈皇后年轻的时候,美也美,但绝对称不上国色天香,可是一颦一笑,自带一种叫人舒服的亲和力,就是凶巴巴起来,也叫人不愿意离开。四个小把戏,个顶个的都听她的话,简直是个孩子王!
皇帝现在论政,也不大避忌孩子们,亦是培养太子和临安王能力的学习机会。孩子们吃栗子,他便继续和沈岭探讨:“原定的策略是远交近攻,借西凉和柔然的手来孤立北燕,从而使得他局面渐弱,哪一天串联三国夹击他,他就死路一条了。但是,叱罗杜文是个聪明人,他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战略,拉拢西凉这根墙头草。钱给西凉赚,女儿给西凉的老头子娶,儿子又娶西凉的公主。”
沈岭笑道:“要不你也向西凉求婚?”
杨盼第一个跳起来喊:“我不嫁!”
杨烽愣了一会儿,意识到转眼虚龄十三的他,婚事也快要提上议程了,顿时也跳起来:“我也不娶!”
皇帝拍了他脑袋一下:“才多大个小鬼!你想娶媳妇,我还不让呢!”
沈岭摇摇头:“那只有陛下您了……”
这下轮到皇帝跳了:“沈岭!我的皇后是不是你亲妹妹?!”
大家看沈岭遏着笑容的样子,知道被耍了,个个气哼哼坐下来。沈岭拱拱手道:“大家都互相通婚了,其实和没通婚也就一样了。我们现在处在强势,拉拢西凉,还不必要这么覥着脸。西凉若有买粮的时候,陛下不要囿于成见,该卖还是卖,不赚钱白不赚嘛。倒是——”
他略略沉吟的一下:“可否把王蔼叫回来,问问北边的情况?”
皇帝挠挠头:“修书给王蔼,倒不是难题,难在他现在是柔然的驸马,只怕有很多不便——单看穿越北燕的领土回来这一条,就是千难万险了。其他的,先走一步看一步。我就不信西凉的李知茂没有求到我的那一天!”
本来香喷喷吃着栗子的杨盼,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嘴上已经停了,怔怔地听父亲和舅舅谈话。
沈岭何等细心的人,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等这段国事谈完了,他对杨盼招招手说:“阿盼,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呢。不知你有没有空?”
杨盼从走神中回过来,点点头说:“有空,阿舅尽管吩咐。”
沈岭道:“那就先和陛下告退了。我新编的《前朝鉴》,关于前朝宗室一块,其实有些细节还不确,阿盼懂些,我和她聊聊去。”
皇帝面色有点尴尬:杨盼懂的那些,无非是他没称帝前,曾经被逼娶了前朝的永康公主皇甫道婵,虽然两个人有名无实,但是到底是他心里的一桩丑事——杨盼跟着他住在公主府上一阵,沈岭大约就是问那一段内容吧。他欲要出言阻止,沈岭却给了他一个“淡定”的眼色,然后对杨盼笑道:“来,阿盼带路!”
外头是建邺几年都没有下过的大雪了。杨盼拿斗篷裹紧了脖子,长长的狐肷风毛把她的小脸蛋衬得娇小玲珑。一身鲜艳的大红色走在茫茫的雪地里,静静地看一看也觉得陶醉了。
沈岭跟在她身后信步走着。服侍他们的宫女宦官知道这两个人的秉性,都是远远地跟着。
杨盼无意识一般,从树丛里抓一把雪往天上一抛,随即仰头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小酒窝显出了一瞬,又消失了,眼睛眨巴眨巴,闪啊闪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岭问:“阿盼真的舍得见你阿父阿母为你的婚事这么着急?”
杨盼回眸看着舅舅,神色落寞:“我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了。找一个人随便嫁掉,阿父阿母会高兴,可是我会不高兴;不嫁,他们又为我担忧,总是不快乐。可是……”
沈岭看着她咬着嘴唇,一脸为难的样子,一句话就戳破了她:“可是你还想着北燕那位化名罗逾的皇子。”
杨盼的眸子瞬间变得晶莹了,仿佛有泪花在里头打转,但她坚决地摇摇头:“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国不同,道不同,心意也不同。他有他心里的牵挂和坚持,我不想为他牺牲——因为我一牺牲,我的父母,我的国家,也会随之为我的选择而牺牲。”
“若我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心,”她最后说,“我只有不嫁,心里有他,但是不在一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沈岭刮目相看似的,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阿盼,我还小瞧了你。”
“但是——”他负手看着漫天撒落的鹅毛大雪,深深呼吸着清冽的空气,“人哪,都是被推动着走的,走到哪一步,我们谋划得再细,也无法谋划到全局。所以当年你阿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