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娘娘,郎主说了,一定要给娘娘新做些好看的衣裙。”
抱鸡娘娘干扁的声音道:“我这衣裙不好看?”
婢子苦着脸说:“娘娘,也……也不是不好看……”
抱鸡娘娘道:“你直说吧,我难道还能把你怎么样了?”
婢子横下一条心,道:“娘娘,郎主说,娘娘穿的衣裳太俗气,太花,娘娘既是要嫁李三公子,就得衬得上李三公子的身份。”
抱鸡娘娘问:“李三公子什么身份?”
婢子一板一眼地背诵范宝月的话:“郎主说,李三公子才华横溢,心怀天下,有辅佐之能,乃社稷臣也……”
“知道了。”抱鸡娘娘冷声打断,“穿条花裙子就衬不上那个死人了?那你给我做件寿衣吧。”
她自醒来后,脾气愈发的古怪,说话也刻薄得紧,那婢子吓得跪地直哭,抱鸡娘娘拉她起来道:“罢了,这事怪不得你,是我这人命硬,受不得那些绫罗绸缎。你便去向范先生覆命,说我衣裳多的是,不出门,也用不着见谁,不用新做了,做了,也都是浪费。”
李柔风看不见那些布料花纹,这事情也帮不上忙,待婢子走了,他过去拉起抱鸡娘娘的手道:“娘娘,你可是在此处住着不习惯?”
抱鸡娘娘道:“没有。”她的声音有些倦。
李柔风道:“娘娘,待你身子好些了,我便陪你去儋耳,好么?”
抱鸡娘娘干干地笑了笑,手捂着口打了个呵欠道:“我好像又困了。”
李柔风扶她去睡,她沾榻很快便睡着。李柔风皱着眉,轻轻摸她身子,还是贴了不少肉,不似刚醒来时那般皮包骨头了。
这些时日,范宝月天天亲自过来为她诊治调理,连煎药都从不假手他人。范宝月道抱鸡娘娘当是从小没过过好日子,该长身子的时候就没怎么长好,好在身体底子够硬,每每生死边缘都能扛过来。
范宝月给她下了猛药调理,这猛药的后果就是抱鸡娘娘日夜嗜睡,时间一长,李柔风极是担心,去问范宝月,范宝月道,不多睡,哪能把精气神全都养回来?李柔风问药劲会不会太猛了,范宝月却道,这一回不下点狠手调理好,还待何时?抱鸡娘娘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李家现在就剩了你一根独苗,难道还不指望着这小女子为你们李家传续香火么?
李柔风大惊失色,道世叔你又不是不知,我不是人。
范宝月摇头叹息,道,就算你不是人,夫妻敦伦,总还是可以有的吧?那小女子经采石硐天一劫,大伤元气,需得再多调理些时日,你且多些耐心。
李柔风静静地看着那团火焰,火焰不再似他初初遇见她时那般的艳丽恣肆,多了许多的沉静,在一片漆黑的阴间世中寂寞地燃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服药调理的原因,他总觉得抱鸡娘娘醒来后突然对他少了许多索求,甚至倘若他不主动,她都不会来碰他,也不同他讲话。她这样的变化让他困惑,然而每每晚上看去,那火焰仍向外飞着金色的烬,这灿烂的颜色让他多少安心。
夜深人静,李柔风仍是无眠。走到院子外面,薄月下木叶纷纷坠落,其声细微然而博大,如贝中之海。过去这些时日,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有人来请,说是昔日故交,想找李三公子叙旧。确实都是父母与兄长的昔日故交,他们只知李氏三公子李冰劫后余生,却不知他是阴间人。夜中秉烛促膝长谈,念及昔日旧人旧事,都不由得唏嘘,一聊便不觉四五更天。
李柔风初时不觉得奇怪,后来发现都是这个时辰来请,便问为何,对方初时大多道城中百废待兴,白日繁忙,只有夜中能抽出时间。李柔风追问,那些人才道出乃是澂王嘱咐,让他们晚上才能来找三公子。
李柔风想,他白日里离不开抱鸡娘娘,晚上阴重,范宅中又临时搁了不少佛像,倒是可以离开些时间,萧焉所虑,实在周密。
萧焉院门未关,院中灯火通明,守卫见是李柔风,道:“三公子,殿下正在会客。”李柔风道:“无妨,我就进去看看,澂王有空就见我,没空便罢了。”两名守卫低声商量了一下,点头放了李柔风进去。
李柔风在月光下来回踱步,他想着范宝月的那句话,“李三公子才华横溢,心怀天下,有辅佐之能,乃社稷臣也。”
这话定不是范宝月说的,只可能是萧焉的意思。萧焉是何心思?他说,“我只有你了。”他又说,“此生,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如此来看,便是只做君臣,萧焉也铁了心不肯放他走了。
李柔风心中一时惘然,忽的听见有人推门而出,向萧焉告辞,他忙躲到屋侧暗处。
他辨得出萧焉的脚步声,萧焉送那人到屋外,站定了片刻,应当是目送那人离开。萧焉旋身折步,将要返回屋中,李柔风心中有片刻的犹豫,要不要去见萧焉,如何与他叙说,这时忽又听见有人进得院中。那人的衣袖灌着风,李柔风辨出来了,是通明先生。
通明先生脚步匆匆,似是有要事。他与萧焉极低声交谈着进屋,李柔风听到了萧焉口中的一句话,一句极要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