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邵峰去换女装了,或许还提供了点胭脂香粉;但邵峰向来即使穿着女装,也是抵死不肯点胭脂,此刻却是血色染唇,红泛眉颊,心绪几乎写了一半在脸上,完全不像素来冷漠……真的只是心绪太过激动而已吗?
「降神师父,邵峰!我去多添张椅子,咱们坐下,边吃边聊吧!」
郑思霏顺理成章地挣出南宫钰的掌握,垂首跑过降神身边,只觉心跳得很慌,也不知是真心要替南宫钰摆碗筷,或者──只是不好意思让他们师徒二人看见南宫钰对自己异常亲密的举动?
空城花(10)
夏夜的凉风吹起,小院廊下灯笼微曳,光影层叠,映着只啜清茶的降神,以及各喝了些酒的三人,气氛渐渐融洽了起来。南宫钰早就换掉身上那件绣了假名的红袍,裹着自己的月白夏衫,衔觞举杯之间,与同样穿着素白裙的邵峰相比,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度风雅。
郑思霏把双眼藏在酒杯後,突然觉得这两人都是那麽好看──尤其邵峰,果然是个能喝的,几杯酒入喉,竟是颊色嫣嫣,眼波渐莹,像一朵本就即将盛开的花,受雨露挹润,愈发精神了起来。她甚至相信自己看见南宫钰假装偏过头去,也不动声色地瞥了邵峰一眼。
这二人,是不是或许意外地相配?
想到这里,郑思霏忍不住掩唇窃笑。她在胡思乱想什麽?该不是喝了酒,脑子也不太清醒了吧?想着想着,她无意间举起酒壶,又要替自己再斟一杯,邵峰一见到她的动作,立刻伸手压住她倾酒的动作,眉心微蹙,关切问道:「才不过下山休养了三日,身子可好些吗?你已经喝了三杯,别再喝吧?」
郑思霏还没回答,坐在对面的降神已放下茶杯,笑道:「峰儿,不相信师父的能耐?思霏已经没问题了。」
中了化功散,三天能治好?邵峰眼色一瞬,显然不信,但他没有质疑,只是浅笑颔首,接着却是转向南宫钰,微诧一喊:「咦,南宫兄弟没酒了?」然後,轻柔而坚定地抽回酒壶,向南宫钰的空盏中斟过酒後,却是默默将酒壶放在自己身侧,没有摆回原位。
「小思?发生什麽事,竟要离开书院休养三日?」南宫钰旋即听出异状,满面疑惑。郑思霏一心向学,若不是出了大事,怎麽可能轻易离开书院!
「啊?没什麽……我已经没事了。」郑思霏一点也不想再谈此事,顺势低下头,只知端起饭碗遮住一脸尴尬。
「没事?我看,事情倒是挺严重的;在上课时被人算计,朝腿上射了把削尖的冷箭,怎麽听都不像没事吧?」邵峰却斜瞥了南宫钰一眼,用他素来淡淡的口吻,把郑思霏在书院里受到异常关注和攻击的整件事都说了出来。
南宫钰越听,脸色越是幽邃;降神也是第一次听到事件的完整始末,听到最後,连面具也盖不住他脸上的冰冷。
郑思霏不想惹事,在桌下猛扯邵峰的衣袖,连连使眼色要他别继续说,邵峰却一点也不看她,只是反扣住郑思霏的手,让她动弹不得,愈发说得哀凄无辜:
「钰兄弟,你看,思霏一个人过得有多胆颤心惊?唉,实在也怪不得那人,他会这样招惹思霏,也都是为了思霏扮的面孔太漂亮,她身上又不像钰兄弟一般煞气十足,怎能不惹人垂涎?」
「垂涎?!」南宫钰脸色一变,要不是手里还捏着酒盏,差点就要拍桌而起。
邵峰这时才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放开了郑思霏的手,优雅无比地掩口惊呼:「唉呀,我一时想岔,说错了……那人垂涎的其实也不是思霏,而是钰兄弟的相貌……」
邵峰不说便罢,这几句话一说出口,南宫钰的脸色简直铁青。
郑思霏却是头痛不已,兼而吃惊不小。
邵峰今晚一见南宫钰,简直是完全变了个人,不仅眼波流转,神色灵动,连话也比平时略多了起来,说不定真是对钰哥哥一见锺情了呢?
但是,锺情就锺情……别再谈论南宫钰的长相有多招惹人了呀!七窍玲珑如邵峰,怎麽这一刻居然看不出南宫钰绝对不会因此而开心,反而是要怒火中烧?
眼下,谁能阻止这两人?郑思霏忽然想起,对面还坐着个沉默的人,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师父……」郑思霏向降神投去一个求助的眼光,果真看见降神朝她眨眼一笑,闲适万分地站了起来,高高勒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双手臂。
他的右臂上隐约可见一丝晶润银光,不知是什麽饰物,光彩流转。
「都吃饱了吧?咱们别谈这个,事情都过去了,多费唇舌於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