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饱读诗书的大学士,乾隆钦赐忠勇一等公的朝堂重臣,福伦是个心眼儿很多的人。
这一点,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那一日在西山围场上,虽然隔得远,但是还是可以看到,乾隆只要有事,很多时候他都会被第一个找到,而他面对乾隆的询问也恭谨有礼,非常低调但却有强烈的存在感,身为重臣得宠而不骄,实在深谙为臣为官之道。
而原著中描写他当时既热心地收留了落魄的在游行队伍里发疯被儿子救下来带回府里的夏紫薇,又谨慎小心地防着真假格格的事情闹大,免得害了里的妻妹令妃被皇后拿住把柄失去圣宠,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也算是思维缜密到让人无语了。
这样一个在官场打滚了很多年的中年大叔,自然不像他儿子福尔康之流的那么好搞定。
我此次来,既然是想要先利用令妃这条线把夏雨荷送进,那自然得过福伦这一关。
我见他们夫妇客气有加,当下也不推辞,待同他们见礼毕,便应邀落落大方地入了座。
看着他屏退左右,捧出那一柄折扇来,我暗笑不语,静待他发问。
我猜想昨日福尔康将那把折扇带回府中,跟他讲了我娘的故事之后,他心中必然已经思虑了无数次,才终于做出先见见我们,再决定是否出手帮我们的这个不算决定的决定。
他是谨慎惯了的人,虽然对出自我们手里这一把荷花折扇的确是乾隆真迹这一件事情毫无怀疑,但难免不会想到它的出处和用意。若我娘真是乾隆的老情人,我真是乾隆的沧海遗珠,他帮助我们进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万一中间哪个地方出了漏子,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此事关乎皇家声誉,不由得他不小心行事。
但是如果他要是置之不理,则更是不妥,那便无疑是给自己埋了个定时炸弹,万一让我们找了其他的法子进了,这梁子一结下,以后的事可就说不好了。
于是,凭空冒出来的这一把折扇同我们母女,便成了他的一个烫手山芋。
我想象着他在那里托着扇子,如芒在背的样子,心中有点好笑。
看样子他总是要仔细调查了才会行动,想必在我来之前已经暗中派人做过调查,但我们才新近从济南搬来,估计他调查所得也并不多。
于是自我入府以后,他便一直拿我当做一位贵宾,如同真正的格格一样的对待,但却又什么都不说破,这样一种似是而非的境界,不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不会出错。
这个太极玩儿的不可谓不高明。
我也不去理他,由得他在那里深思熟虑,以静制动,等着他先开口。
片刻之后,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那柄折扇展开,缓缓地道,“昨日小儿将夏姑娘的这把折扇带回府中,并将夏姑娘母女的事讲给了福伦听,福伦深感遗憾,但此事干系重大,福伦不敢贸然行事,不得已只有先请姑娘过府一叙,还请姑娘见谅。”
我笑了笑,彬彬有礼地回道,“福大人客气了,因了紫薇母女的事,竟使得福大人和福晋并福公子皆劳烦如此,紫薇何德何能,实在是不胜惶恐。”
见我如此应答,一旁的福晋微微一怔,连忙笑道,“不敢当!姑娘既然到了我们府里,就是咱们家的贵客,实在是不必如此客气!”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有礼有节,言谈之间看上去十分融洽。我心里却清楚的很,这福伦夫妇的心里必然在对我是不是真正的格格这件事情进行最终评估。可怜站在一旁的福尔康看不出其中深意,还以为自己的父母已经同意帮助我传信,渐渐地喜上眉梢,只拿两个眼睛看着我,不断地暗送秋波。
我淡定地无视了某人恶心巴拉的目光,一面继续维持着客套的谈话,一面注意着福伦的表情。果然,还没有到半个时辰,在福晋亲切地询问了我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现住在哪里,都读些什么书之后。福伦终于撑不住了,他慢慢站起了身,同一旁的福晋使了个眼色。那福晋会意,连忙找了个借口带着福尔康告退了。
我含笑欢送了两人,转过身,便见到福伦已经拜倒在地。于是假意大惊道,“福大人这是干什么?何故忽然如此?快快请起,紫薇万万受不起。”
福伦跪在地上道,“不消多少时日,待此事上达圣听,夏姑娘的尊贵身份必然昭然于天下,福伦行此礼,原是本分。”
我见他执意如此,心中明白他是有话要说,也就不再坚持,静待后续。
他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话锋果然一转,道,“福伦惶恐,敢问夏姑娘一句,除此荷花折扇之外,可还有何信物证明姑娘身份?”
他问完此句,便住了口,目光炯炯地盯住我看,见我沉默不语,便补充道,“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姑娘如实回答。”
我心知他是要问那日西山围场出现的“烟雨图”,便坦然道,“实不相瞒,原本还曾有一幅画卷,名为‘烟雨图’,里面写明‘辛酉年秋,大明湖畔,烟雨蒙蒙,画此手卷,聊供雨荷清赏’。紫薇娘亲的闺名,正是雨荷。”
他听得“烟雨图”三个字,心中的一块大石已经落了地,又见我连上面的句子都能一句不差的背诵,心里对这件事的真伪,便已经有了十成十的底,但或许是习惯使然,他还是慌忙追问了一句,“敢问姑娘,近日,可曾去过西山围场。”
我沉吟了半刻,慢慢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