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萨蒂看着那个少年。他竟然就是阎魔,人们口中的死者之王、正法之神。他是八方护世天王中最神秘的一位,人们尊敬他,也惧怕他;他从不参与任何天界的俗务,从来不曾听说他参加天帝的会议,或是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永寿城和其他天界里。
萨蒂没法认真地思考。她追赶湿婆,竟然一直追到了地府的门口。
“向你致意,死者之王!”萨蒂合十敬礼。“我并不是故意要闯入您的疆域的。请问,您曾经看见湿婆经过此地吗?”
死者之王那双幽暗的眼睛凝视着她。“不。人称世尊和魔醯首罗的那一位并没有经过我的国土。”他说。
萨蒂看着他,觉得好痛苦。
“那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吗?”她低声问。
阎魔依旧注视着他。“我知道你的事情,达刹之女。”他说,表情没有变动。“你追赶他。经过层层世界来到这里。山河和天空都在代替他回应你,你却依然没有放弃。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我一定要找到他,”她说,泪水涌上了眼眶。“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
阎魔温柔的黑眼睛看着她。
“为什么,”他说,不像是抚慰,也不像是回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低声问着,嗓音逐渐因为哭泣变得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诅咒你们……
阎魔只是看着她。
萨蒂发着抖,伏在了地面上。“为什么?”她轻声喊着,“为什么他要那么做?为什么?那是我们的婚礼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离开?为什么?”
既然决定那么做了,为何还要给我幸福的假象,把梦吹进我的思想里。为何要破坏、要杀戮,为何在那样做之后,还要回头看我。
她哭泣着,牙齿咬破了嘴唇,没有血,一股子灰烬的味道。她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而阎魔只是那样站着,温和地看着她。不说也不动。
她哭了一会,最后慢慢自己停了下来。她抹掉了泪水。
“他不会平白无故地那样做。我相信他一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她说,“我一定要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
“但知道真相并不能令你有所宽慰,”阎魔说,“也许事实只会加深你的打击。”
萨蒂直起身来,张大模糊泪眼,看着他。
她朝他伸出了双手。
“您知道原因?如果您知道,”她说,“求您告诉我。”
她说着,越发觉得痛苦万分,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的肌肤寒如冷铁,而内脏却在不停地焚烧。她的心那么激动,身体却衰弱不堪。阎魔注视了一会她,走上前去,轻轻把手放在她前额。
她几乎反射性地向后退去。死者之王的触碰令人惊竦,她明显地感受到那一触并非来自活物,并非属于这个世界。她惊魂未定,稍后才意识到,那微微一碰其实令她的痛楚减轻不少。她张大眼睛注视着黑发黑眼的少年。
“你感觉到了。”阎魔说,他说话时几乎不动嘴唇,眼睛一眨不眨。
萨蒂战栗着。“对不起,我不想失礼……”她说。
“不,”阎魔柔和地说,“你感到害怕是正常的。达刹之女,我是这世上第一个死去的人。我死去的时候,死亡本身甚至都没有完全成型。因此我不再具有生命了,可我也不能算是真正死去。我成了唯一一个既非生又非死的人。在这一个层面上、这一道间隙里,只存在我一个,因此我就是那道间隙、那个层面。我是生与死之间的那张薄膜。因此,所有人死去之前都会看到我。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认为我是死者之王。实际上,我不统治任何死者。所有逝去的人,都只是经过我离开这个世界罢了。他们穿过我的时候,留下了所有的记忆,如同滤网上留下的泥沙。因此,我的确知道很多事情……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知道任何一位死者的秘密。”
萨蒂发着抖。“那您……是从梵天那里知道原因的吗?”
“不,”死者之王说,“告诉我真相的记忆来自一个更早先的死亡。你认识那个人。她叫做乌莎斯。”
萨蒂睁大了眼睛。
阎魔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动。他如同戴了一张温柔天真宁静的面具。他看着萨蒂。“你知道乌莎斯死去了。而她临死之前,希望她曾爱过的男人也随之死去。湿婆满足了她这个愿望。”
萨蒂心跳停了半拍。她明白了。
乌莎斯就是被梵天关在商底耶的。梵天就是朝霞女神所爱过的那个男人。
“湿婆必须杀死梵天,因为那是他所遵从的意愿。那誓言烙在他灵魂里,当他接受了这个愿望,看到梵天的第一眼,认出他就是乌莎斯愿望中的男人,他就会出手杀掉梵天。”阎魔说。“现在你知道理由了。他并非出自自愿而这么做。因为他总是顺应人们意愿而动。”
“不,”萨蒂说,脸色发白。“那是……那是从前的他。他做了改变的。他不再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