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件事情我想应该禀报您。每天下午,使女会牵着她稍微散会步,做到面向莲花池的露台前。她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使女打听,莲花池离露台有多远,水有多深,然后又找出各种借口,想要支开使女。使女不敢离开她,向我禀报,我想……”
乌沙纳斯转了转眼睛,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他说,“今天你让使女听塔拉的话。”
医生睁大了眼睛。“可她明摆着……”
“我知道,这事情就不用操心了。”乌沙纳斯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医生,他转身登上了城楼。苏摩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望着他。
“今天下午,我们到行宫的莲花池那里去聊一聊,如何?”乌沙纳斯说。
苏摩看着乌沙纳斯。“要说话,这里就挺好的。”他静静地说。
“很好吗?人吼马叫象鸣,你不嫌吵?”乌沙纳斯笑了笑,“就这么说定了。我在莲花池那里等你。那是重要的话题,说不定可以让你解脱。”
苏摩皱起眉,站了起来。但乌沙纳斯已经转身离去。
风吹过莲花池。白银和宝石做成的莲花相互轻碰,在水晶台阶前发出动听的声音。
苏摩站在水池边。宝石天空令他难以判断准确的时间,可是乌沙纳斯无论如何是来晚了,苏摩看了一眼莲花池对面塔拉所居住的凉阁,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垂头看着水面。
就在此时,水中的倒影中,出现了一抹白影。
那不是苏摩自己的白衣。而是塔拉。她慢慢地沿着柱廊,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到了凭水的露台上。她扶着一根柱子,朝着水面,低着头,似乎是在确认水池潮湿的气息。风拂动着她的衣裙。
苏摩猛地抬起头。与此同时,塔拉放开了柱子,悄无声息地跃入了水中。
白裙和溅起的水花在这个只能装饰的水池上开出了一朵真正的水晶白莲花,随即便消失不见。
苏摩拔足便朝水池狂奔而去。
在他身后,乌沙纳斯显了形,他看着月神仓惶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乐不可支的表情。但他这个表情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苏摩跃入水池前,另外一个男人从一旁冲了出来。他先于苏摩一步跳进了莲花池中,朝塔拉落水的地方游去。
水池没有养真正的荷花,因此水又深又清澈。苏摩跳进水池里,但比他先跃入池水的男人更敏捷也更强健,水里的动作犹如一条鲨鱼。他朝沉在水底的塔拉游去,拖起她朝水面浮上去。
苏摩也朝水面浮上去,他们几乎同时钻出水面,苏摩这个时候才发现把塔拉救起来的那个男人竟然是阿修罗王伯利。他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的乌沙纳斯也张大了嘴巴,这是他未曾预料的局面。
塔拉挣扎着吐出了两口水,随即又晕了过去。伯利沉默地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塔拉,又看了一眼苏摩。
“她不想拖你后腿。”他说,将浑身滴水的塔拉交到了苏摩眼里。“……难怪你会对她如此着迷。”
苏摩抱着塔拉,无语地注视红黑胡须的阿修罗王。
伯利又看了他和塔拉一会,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放弃了。“……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他最后这么说着,叹息了一声,从水池里走上地面。吵吵嚷嚷、惊慌失措的随从们拿着布帛和干净的衣物一拥而上,阿修罗王却只是挥挥手,就这么浑身滴着水走回了自己的宫殿。
苏摩依旧抱着昏迷不醒的塔拉站在水池里。乌沙纳斯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想了一阵,突然轻笑起来。他从藏身之地走出,目不斜视地从水池边走过,跟着阿修罗王一起走进宫殿里去了。
人声都已经远去。苏摩抱紧了塔拉。她身体的热度透过湿衣传递到他身上。苏摩低头看了她一眼,将塔拉抱上岸,走进凉阁,他喊了几声,都不见侍女过来,便轻轻将塔拉放在软榻上。
塔拉的嘴唇还带着一抹艳色,也许在决意自杀前,她还特地整束了自己的妆容。她最恨自己狼狈不堪。
但她现在就那么狼狈不堪。
苏摩自己同样狼狈不堪。
他的视线沿着塔拉微蹙的眉头滑过她还挂着水珠的耳廓,又划过她的下巴,然后是脖颈以下。
浸透了水的织物之下透出肌肤的颜色和身体的曲线。苏摩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但随即又回过头来,久久地凝视着。
他想起那一天在难陀那林园,她是怎么拒绝他的吻,告诉他她已经是祭主的人。
塔拉眼皮微微动了动。她睁开汪着一团迷雾的眼睛,随即察觉到了身边人体的温度,她轻微挣动了一下,微弱地问:“苏摩?”
苏摩没说话。
莫名其妙地,他耳边回响起了因陀罗响亮的笑声。
“苏摩……?”塔拉又问。“……是你吗?”
苏摩伸出手,抚摸着塔拉尚滴着水珠的头发和脸颊。
塔拉伸手盖在他的手上,她的手肌肤冰凉,血肉和骨头里却在传递着身体的热量。她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水的冰冷还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