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码头时曾向他提出这样的协定:他们都必须尽快重新办一张手机卡,里面只存彼此的新号码,并且不填联系人姓名,用它作为“共犯”特有的联络号码。平常那个号码则在“普通朋友”关系时使用,谈话内容不许涉及与秘密有关的讯息。
元宝说:你们女人真爱故弄玄虚。
祁木冷笑:我是在替你着想,反正我未成年,被逮到也不会坐牢,你的话,早两个月已经满十八,不是吗?
元宝是从农村出来的,迟读书还留级,在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成为国家栋梁后,果断地变成混混,开始了不学无术自甘堕落的人生。
元宝对于祁木的谨慎做法最终还是表现出赞同态度:也对,万一你打来时我刚好不方便说话,却又没办法暗示你,也很伤脑筋。那新号码就在绝对安全的时候才使用吧。
祁木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点,只有通过新手机卡相约出来见面时我们才是“共犯”,除此之外,无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下碰面,都只是“普通朋友”。
元宝似乎觉得祁木谨慎过头,想取笑,却终究没有笑,最后只是郑重地说:好,一言为定。
他还记得付逍对他所说的话——一个人去处理,绝不能泄露半点风声,不然……
没有说出来的警告不言而喻,元宝觉得自己处在比祁木更危险的位置,的确需要加倍小心。
糊弄元宝跟糊弄林炎一样,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脸色还那么苍白?”林炎一听见开门声便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在玄关处换拖鞋的小孩,迫不及待地嘘寒问暖。
“我的糖水呢?”祁木没有回答林炎的话,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
林炎指了指餐桌那边:“已经凉了,要帮你加热吗?”
“凉了好,我还想吃冰的呢。”祁木走过去端起瓷碗,大口地喝起来。
“你慢一点……”林炎好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孩,看到她衣服上沾了好些灰尘一样浅黑色的东西,便想抬手轻轻拍掉,不料手指刚碰到小孩的胳膊,她就立刻吃痛似的缩开,许是动作来得太突然,导致糖水呛进嗓眼里,小孩丢开碗弯着腰一通狂咳,惊得林炎立即手忙脚乱地替她拍背。
“你想谋财害命啊!”祁木瞪着一双水汪汪的乌眸,竟有几分可爱。
林炎温和地笑笑,见她不再咳得那么厉害,便走去替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你肩膀怎么受伤的?让我看一下。”
听到林炎的话,祁木反射性地缩了缩左肩,口气冷硬地道:“没有受伤,你别老把我当成那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家伙。”
林炎笑了笑,笑容非常柔和,眼神也同样柔得如同一潭春水:“我以为你们的品味差不多,所以连品行也该不相上下。”视线停在对方左耳那排显眼的耳钉上,鲜艳欲滴的水红色,映着灯光,晶莹透亮,仿若摇摇欲坠的血之泪。
祁木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从店里出来后便一直痛着,虽然并不厉害,却连绵不断,仿佛就这样被疼痛缠上了,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对啊,本来就应该那样。”祁木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迷离,眼眸幽深莫测,轻轻地,漾开一层淡淡的忧郁,“我和她,她和我……不应该泾渭分明,正常人不会是那样的……不然的话,不就真的变成怪物了吗?”
林炎感到心尖似乎被利器刺了一下,她很后悔刚才那句不经意间说出口的戏谑,这个小孩一向敏感多疑,单是言语也能对她造成杀伤力。
“祁木……如果你同意的话,也许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尝试……”林炎注视着她,表情严肃认真地缓缓开口,“我的一个学长在心理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说不定……”
林炎之所以一直没有提出让小孩接受治疗,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的关系正处于半冷不热状态,小孩对她尚未完全信任;另一个方面,就是她清楚明白祁木这样的病历十分罕见,而且另一重人格阴暗暴戾,一不小心,恐怕会适得其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是,她从小孩的眼睛里读出了渴望变成“普通人”的强烈愿望,那种糅杂着痛苦悲伤却又不肯妥协的倔强眼神,总是一次次地触痛林炎的心。
祁木眨眨眼,狐疑地盯着林炎,慢吞吞地挤出一句问话:“他很厉害吗?”
林炎笑着点点头:“就算他不行,他也还认识很多这个方面的专家,总会帮我们找到办法。”
“帮我们……”小孩下意识地重复。
“对,帮我们。”林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不早说?”祁木低下头,语句含糊地低喃,林炎听不清楚,将头凑了过去。
“你说什么?”
祁木被那张蓦然在眼前放大的精致容颜吓了一跳,竟有些无措地别开目光,耳根微微发烫。
“这事你先别跟‘那家伙’提,我想她不会同意。”
“我也是这么想,并没有打算跟她商量这事。”林炎深有同感,重重地点头。
祁木看了看壁钟上的时间,神色变得有点怅惘:“快到十二点了,难怪觉得好困。”
林炎说:“那你赶紧去洗澡,然后好好休息。”
“我有整整一天的时间休息,着什么急。”小孩露出讽刺的笑容。
还有十分钟,面前这个小孩……或许说面前这个人格,就陷入沉睡状态,直到又一天过去,才会醒来。
对一般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