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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天没见,周自省看上去苍老许多。
他以往喜欢给唐漾叨叨很多长辈意见,这次却没有,他只是在唐漾的复职申请上签字,望着唐漾笑, 他抬头纹很深,笑容里含着类似欣慰的情绪。
唐漾也没有马上走,她和周自省对视片刻,皱眉:“周行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周自省摆手,想到什么,他问:“听说你怀孕了?”
唐漾以为他又会说影响晋升一类,脸上关切褪却,正想打个招呼离开,便听到周自省的声音从桌后传来:“你和蒋时延都老大不小了,是该要个孩子了。”
唐漾脚步顿住,略微诧异地抬头看他。
周自省满目和蔼:“我和我太太没孕过小孩,也不能给你传授这方面的经验,反正你按照自己的规划来,该来的都会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但你自己各方面注意一点。”
唐漾唇动了动,却组织不好语言。
周自省笑着挥挥手:“下去吧。”
唐漾迟疑片刻,轻轻颔首:“嗯。”
她总觉得周自省有些地方和以往不同,但又说不上来。
唐漾进信审处,正好撞见范琳琅出去。
两人打个照面,唐漾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神色。
范琳琅目光落在唐漾小腹上,有一瞬的不自然:“我有事去秘书处请个假。”
唐漾猜到范琳琅要去哪,但没露在脸上。
五分钟后,范琳琅从汇商大楼匆匆走向停车坝,开车锁,点火。
酷夏上午日照充足,光线覆在大厦棱角上折出白光。
唐漾着无袖黑色衬裙,端着杯牛奶,身段袅娜地站在办公室窗边。
她望着范琳琅闪车灯转弯汇入车流,无比平静地拨通监察委的电话,报了时间地点,几声“嗯”后挂断。
唐漾不算一个有大抱负的人,只是真相搁在了手上,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把它推向该去的地方……
与此同时,a市南区监狱,一百来号犯人排在休息厅等待半个月一次的亲友探访。
狱警每隔十五分钟吹一次口哨,上一批打电话的人被吆喝着退场,下一批有序进去。
二十来个窗口一字排开,每个窗口间隔有一块形同虚设的隔板。
甘一鸣在指引下走到最边上,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外面的范琳琅。
她精心打扮过,丝巾系成了一个漂亮的结。
其他窗口响起话音,范琳琅定定注视着甘一鸣,他明显瘦了一圈,颧骨变高不少,他也在看自己……
直到狱警过来催促,范琳琅才恍醒般虚擦一下眼睛,坐下来。
“你,还好吗?”甘一鸣迟疑。
“嗯,”范琳琅应得很轻,“那样到处说真的有用吗,秦月对我的意见好像很大,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们,毕竟她在信审处待了这么久,”范琳琅停了几秒,似是难过地望着里面,“一鸣,我有些怕。”
甘一鸣相对冷静:“监察委约谈后一般会有一个周的监听监控和同事回访,你这样比较安全。”
监察委只约谈党员和一定层级的官员,范琳琅被约谈后到处张扬一方面有才晋升的炫耀,一方面带着进大观园的小市民气,既有掩饰作用,又符合甘一鸣太了解的、范琳琅式的狭隘。
甘一鸣收回思绪,看向范琳琅又是温情:“所以瑞士银行那边的钱处理好了吗?”
范琳琅点头。
甘一鸣:“我们前几年放在你奶奶名下的几套房产和十来个商铺卖了吗?”
范琳琅点头:“前两个月陆陆续续都办好了,但有一家要这个月月中才过完户,我想实在来不及就算了,毕竟我们这边比较重要。”
甘一鸣认同并再次安抚她的不安。
他道:“你对于汇商和九江的高层来说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他们牵扯再多都不会在意你,”甘一鸣说,“等九江事情一过,你马上辞职,先去摩洛哥,我这边会揭发魏长秋戴罪立功。”
监狱探视电话有监听,但每天那么多人流量,甘一鸣并不觉得狱警会闲来无事挨个听。
他眼底闪过一抹阴毒:“我会尽量多说点,反正九江已经黑透,魏长秋死无对证。”
范琳琅唤他:“一鸣。”
甘一鸣神情又变得柔和:“我争取降刑到三年,”他隔着狭窄的窗口摸住范琳琅递过来的手,“三年一到我立马来摩洛哥找你,那时候没人管得了我们,我们有那么多钱,我们可以买几个庄园。”
范琳琅动容。
甘一鸣不知道是在看范琳琅,还是在看自己躲过各方眼皮藏好的巨额财产:“然后结婚,生小孩,长相厮……”
范琳琅闭上眼,甘一鸣没了声音——
因为他看到,范琳琅身后,是五个戴袖标的监察委成员。
他握范琳琅的手倏地一紧,范琳琅顺着甘一鸣视线回头,瞳孔蓦地放大。
监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