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正房生的嫡子天生就是个哑巴的缘故,被曲弗歌一对健康的龙凤胎压得狠狠的,母子两人在张府没抬起过头。
白芍平白担了正室的身份,软弱的比妾还不如。
曲弗歌松松懒懒的斜看了一眼素枝捧的鲜花儿,拈了一枝纯白的蔷薇,花瓣上的露水滴落到她白里透着的粉的玉指上,漫不经心的开口:“的确是盛的很。”
门外的粉衣丫头叩门,“夫人,李姨娘来给夫人请安了。”
“让她偏房等着。”曲弗歌坐在梳妆镜前,素枝执着犀角梳理着她的发,绾了个飞天髻,配了一件紫绡翠纹裙,挂了圆润的粉珍珠耳坠,抹粉凃脂,精雕细琢本就明丽的样貌。
“夫人气色配着这朵正好,当一句人比花娇呢。”素枝见曲弗歌拈起一朵奇瑰的红花,轻声惊叹,搀了几分讨好几分真意。
整整梳妆打扮了一个时辰,恍若百花仙子光鲜的夫人才施施然起身,由素枝扶着丹蔻手出了门。
高座上的夫人呷了一口茶润喉,居高临下的给下面伏小的姨娘一个正眼:“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慌张?”问得关切,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冷淡。
“夫人。”李姨娘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她,即使心里诸多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她面带焦色,直直的朝人跪下,急到:“夫人您可要救我一命啊!”
“妹妹快快请起,这可折煞我了。”却没有要扶一扶的意思,曲弗歌自转正以来,向来不把那些身份下等的姨娘放在眼里的,平素同为姨娘时姐姐妹妹亲热的称呼,可如今她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
她看不起她们,也做足容人的姿态。“夫人!那小哑巴得了疠疾,那可是传染的啊!”
李姨娘开了头就受不住,“这等脏病,虽说早就把人扔到偏院儿,可到底能传染,这才来请示夫人,把人远远的送到外头的庙子里也成,万一有个好歹,府里一大家子,还要不要活啊!”
“疠疾?”曲弗歌惊呼,埋怨道:“妹妹怎的不早些告诉我。”
“来人。”她喝了一声,门外进来两个高壮的家丁,“把瑕哥儿安置到城北的五通庙子里,莫让人看了去,这就去,别耽搁了!”
“夫人——老爷哪儿…”李姨娘装作犹疑,“老爷那处我自会讲明,重要的是府里上下的安危,瑕哥儿这病是天罚,养在府里会损福瑞。”
曲弗歌道:“不过是个庶出的哥儿,老爷又是通情达理的人,必不会怪罪你我。”
她掩了眸里阴郁又得意的神色,打发走了李姨娘,通身都舒畅,抚着发髻上还算鲜艳的花儿,“今儿个的花,开的确实盛极。”碍眼的哑巴也得了病被赶了出去,这张家,再也没有碍着她的东西了 。
荒废了太久的庙子里,野草枯长,灰色的蛛网密集,断了头缺了手脚的凋漆五通像显得愈加阴森,黑色的垂幔破烂成几缕,蒲垫被蛇虫鼠蚁噬咬的零落。
荒无人烟的庙里来了几个人,马车停下把一个人形物件扔下,不多停留,架着车就披着斜阳轱辘轱辘的走了。
那个人形物件是个裹着薄被的孩子,六七岁的样子,伶仃的薄瘦身材,一看就是受了许久的磋磨,他抬起小脸儿来,要是有人一定被吓一跳,丑的像鬼一样,细看来,这张本该属于小孩儿的细腻脸蛋儿,眉毛落了,脸上长了些深色的红斑,再看他身上,露出的手脚处都有溃烂的痕迹,他没穿鞋,因为脚水肿的已经穿不进去了,小孩儿浑身都发出一股难闻的异味,类似腐败的死气,怨不得来扔人的不愿多待一刻。
小孩儿的眼神是麻木的混沌,反正已经被放弃了不是吗?
他的娘亲去了,又没有舅哥撑腰,父亲,呵呵,还不如没这个父亲,他落得这个地步,还不是那个父亲放任的?
他一个太守府嫡出的公子,即使是死,也不该是这般肮脏的死!
怨不得下人传他不是父亲的种,即使他是个哑巴,总归是流着他的血啊!
没关系,自己死了,正好去找娘亲,小孩儿摸了摸怀里的小镜子,鬼一样的脸上扯出不明显的淡笑来。
春夜仍寒,纤小的身子绻在薄薄的被子里,嗅着空气里弥漫的腐朽的尘土味儿,企图留下一点儿温暖的气息。
悉悉索索的声音特别明显,黑暗里,野老鼠瞪着明亮的小眼搜寻着食物,在食物无意识的时候钻到了食物的胸口上,对着新鲜的血肉狠狠一咬…
“啊——”小孩儿惨叫,凶残的老鼠被吓的四处逃窜,胸口被咬破的肉流出了血,把胸前的镜子漫了个透,小孩儿痛极,胸口火辣辣的疼,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泪眼朦胧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膝,忍受着痛苦。
他没有发现,她的血液有一部分,渗进怀里的镜子,再也没出来,灰扑扑的镜子却在黑暗里褪去了旧衣,化成了华美精致的模样。
这是面菱花小镜,连理枝缠绕黄铜镀金的镜框,水晶面,磨的平滑无比,镜子的把手镶嵌着血红的水滴型宝石,红的妖异。
这面镜子精致小巧,华美无双,让人难以抵挡它的魅力,那个女子不爱美,不想清清楚楚的欣赏自己的美貌?可谁能想到它的原身是块连破铜镜都照得比它清晰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