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慎走漏风声,被人参到御史大人那里去,他可是要掉脑袋的。李知县苦恼,如今的境况就是打碎了牙和血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的糟的都只有自个儿咽下,能做的仅剩暗中动些手脚打探消息罢了。
就在至知县一家愁眉不展,府里阴云密布的时候,一个良机降在眼前。
朝廷终于来人提审犯官入京,嘉宁县也可以把那几个得罪不起的烫手山芋扔出去,而且这回来的不仅有刑部的人,还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詹涟台詹大人。要说这詹涟台,当属本朝一位奇才,据说他出身乡野,二十岁之前都不闻一名,仅做了名苑马寺牧监,说穿了就是替宫里人养马的,是个再卑微不过的职位。后来他因揭露了一桩贪腐案而受到宰相大人的器重,进了都察院,用了短短十来年便爬到了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也不过才三十二岁,正值壮年,前途不可限量。
都察院专门儿管着朝廷官员的监察和弹劾,是个最有实权也最遭人忌惮的衙门,这回邕州的犯官送入京城,就要让都察院、刑部与大理寺三司会审。此时詹涟台来提犯人,由此可见圣上对此案的重视,而且也说明了这桩案子里,恐怕都察院才是做主的那个,其余人不过是陪同唱出戏罢了,纯粹走个过场。
李知县知晓詹涟台要来,忙做准备功夫,力求把接风宴办得体面周道,好博个脸熟说上两句话。他在城里最气派的得意楼摆下酒席,亲自到城门迎接,不料等来了京差,却不见詹涟台,一问之下方知詹大人竟已提前入城,直接去了县衙大牢。急得李知县又坐上轿子,匆匆忙忙往大牢赶。
与此同时,牢头老张看过对方递来的公文,不禁吓出一声冷汗,双手颤巍巍把文书奉还回去,舌头打结捋不直似的:“大、大人,请请,请进……”
一身劲装的来人面无表情把文书收好,转过身去恭敬地向等在一旁的便服男人回禀:“大人,好了。”
这身着便服的男子此刻正抬头望着树梢上的梨花,只见他约莫三十岁左右,岁月把眉眼间的锋芒磨平了不少,积淀下更多沉稳儒雅,想来十年前定是一位惊艳万分的俊美少年郎。他穿着普通的素纱圆领衫儿,唯在腰带上嵌了一枚透亮的水晶扣,隐隐透出身份不凡,他手中捏着一柄折扇,扇坠儿是丝线打的珞子,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
属下来唤,他才迟迟回神,低眉见肩头沾了几瓣梨雪,抬指轻轻拂去,神态怜惜。
“进去吧。”
老张在前引路,把两人带到衙舍处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说:“邕州来的黄大人就在里面,他染了病,已经好几日不能说话了。”
下属冷脸点点头,示意老张离开,迎着那位真正的大人物进屋,掠过老张面前的时候,老张仿佛听见一道嗤笑,很轻很浅。
两人进屋关紧了门,老张这回可没心思想去听墙角,赶紧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门口的衙役们又拥上来,七嘴八舌打听这位大人的来历。
老张腿肚子还发软,擦着额上的汗小声说:“是詹大人,京里来的大人物。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我的娘亲祖奶奶,大人就是大人,那气度!啧啧!”
房间里,詹涟台负手在背,远远看着手下搜查黄大人。片刻,下属道:“没发现什么东西,他被人下了药,确实不能说话。”
詹涟台眉眼清冷,手中折扇一搭一搭地敲在手背上,半晌才徐徐启唇:“哑了?”
下属摇头:“寻常麻药,药性散了还能开口。”
“如此——”詹涟台微微勾起唇角,“只能帮帮他了。”
下属心领神会,手掌放在奄奄一息的黄大人颈间一拧,咔擦一声就没了动静。詹涟台缓缓踱步上前,看着床上死不瞑目的黄大人,神情没有一丝怜悯:“宰相大人不放心,特地让我来送黄兄一程,好走。”
他掸掸袍子便转了身,下属负责处理现场,等出了房舍,他又是望着那株半残梨树,有些怅惘地舒了口气,很快回首吩咐。
“去查清楚谁来过这里,什么人给他下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 詹涟台是男配,这回是强有力的美大叔!稚嫩的小和尚前景堪忧……别无办法只有先睡到女神再说了!
☆、10、得失间
10、得失间
詹涟台从大牢出来就直接住进了驿馆,李知县前去求见吃了闭门羹。随后老张那头又传来消息,说是黄大人病死了,吓得李知县屁滚尿流。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京城来人的时候死!
李知县心生惶恐,詹大人的名声他是听过的,那是一位六亲不认的主儿,整治下面人颇有手段,所以年纪轻轻就受天家的器重,三十出头做到二品大员,两百年来也就他一个了。如今犯官突然死在嘉宁县,詹大人一怒治他个玩忽职守之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知县越焦急,就越想讨好詹涟台,可是接连登门拜见,别人都避而不见,托人送进去的礼也被退了回来,弄得他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