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的澉浦安静而祥和,蒋世光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抽着水烟,咕嘟咕嘟的作响,自四月以来,镇里就不安静了起来,时不时有外乡兵从镇里路过,甚至还有抓人的,他心里想着能避则避,于是就回了村里,这里有蒋家的产业,他就住在三儿子家里,有儿媳妇伺候着,倒也自在。
儿子去地里干活了,儿媳妇则忙忙的坐着晚饭,年景日渐不好,张口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镇里的官差甚至府里都会派人来征粮,有时候镇里征过粮,府里还要征一份,再加上土匪、路过的部队,只要有杆枪的都是爷,最近听说政府在抓共产党,还杀了许多人,只希望他们的败兵不要从镇里路过才好。
蒋世光胡思乱想着,水烟抽的更响了,正考虑着什么时候回镇里去,远远的又有一群孩子们吵了起来。
老头子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把水烟壶顿在地上,嘴上道:“这些小百戏,多好的天气不去读书,还在那里嬉闹,难道不考功名了,就不读书了?”说着就走上前去,似要规劝一番。
嘉兴历代都有读书之风,明清两代共有巍科27人(状元、榜眼、探花、传胪),蒋世光年轻时也读过私塾,那是族里出钱建的,可惜他没被老师看中,最终也没有读下去,现在虽然老了,却更看不惯不读书的把戏,他一手提着水烟,一手撩起袍子,拍打了两下就向村口走去。
黄宣此刻正被一群孩童围在那里,如果是接受过训练的位面旅行者,面对这样的情况有无数种处理办法,但黄宣却不知道这些,尴尬的挪不动步子。
因为洛林为了节省能量,将他身上的拉链之类通通丢弃在了p112,现在的黄宣,不单装束古怪,衣服也被成了片状,有如乞丐,裤子更是在正中开了个口,一群小孩看见如此景象哈哈大笑,一来二去,就围住了他。
此时正是下地的时间,虽然并非农忙,村里人也不多,偶尔出来的村民也管不住这许多孩子,多半围在那里看黄宣笑话,直到蒋世光赶来,一群小子方才一哄而散。
蒋世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黄宣,是个面皮白净的后生,两手的指甲收拾的干干净净,更是没有常劳动的茧子,身上的衣着虽然破破烂烂,但除了尘土的眼色和些微的污渍,倒也收拾的清爽,而衣服的质料,似乎与县城的洋人铺子有些相像。虽然神情有些不自然,但比起村里的同龄人,却更有一分生气。蒋老头不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但在他看来,这种满是希望的神色很少在泥腿子身上出现。
这般想着,蒋世光就做了半个揖,嘴上也带着恭敬道:“这位先生,可是遭了土匪?身边没有家人吗?”
虽然辛亥革命已经结束十多年,但民国自始至终,土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乡民的生活更是与土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蒋家村也不例外,结寨自保之外,也不可避免的要与土匪打些交道,不过村子临近澉浦,却也不会有大股的土匪,他这样问,也是想知道些眼下之人的来路。
一群野孩子跑了后,黄宣很是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见有人相问,也学着作揖,道:“我是和家里人走散了,想找个店住,不知道哪里有?”
“这里可不临大路。”蒋世光把水烟交到左手,走过来道:“如果想投宿,就住在我家里吧,还有房子空着。”
黄宣哪里有钱住店,也不推辞,笑着答道:“那可麻烦您了。”
“没什么麻烦的。”蒋世光引着路,边道:“乡下地方,就是地方大,谁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
从小到大,黄宣没少参与这样的对话,熟练已极,虽然时代不同,客套话也逐渐变迁,但中心意思无外乎套近乎说废话,应对一二,黄宣也就放松了下来。在蒋家老头听来,这就更像是个来自外地的富家子弟,原本不熟悉本地方的风俗习惯,但还算知书达理,此四字评语,在嘉兴也足够免费住店了。
澉浦是蒋家的祖坟所在,当年的大宅看起来略有年代,但还未远远到达破败的地步,村子中央的主宅用青砖砌筑,瓦片至少有两掌宽,从朱红大门前长长的伸出,正门首正门首有“海昌蒋氏丙舍’,石额和石刻楹联“万苍山接北湖北,亦秀峰临西涧西”。
字写的极好,比黄宣在爷爷那里见到的许多文人都要好,黄宣心里一动,嘴唇微动道:“能查查这个吗?”
“没问题。”在没有同等级基地干扰的情况下,洛林可以听到他想听到的一切,他一边回答一边又道:“搜索资料需要连接网络,太浪费能量了。”
“回去我就给你联网。”黄宣一边跟着蒋世光,一边安抚着。
见黄宣注意到祖宅,蒋世光放慢步子道:“前十年,蒋家藏的书可都在这里放着,当年为了运这些书画,可是有好几十艘船。”说着就翘起了下巴。
嘉兴素有藏书之风,大约始于南宋而盛于明清,虽自咸丰后有所衰败,但在乡民们的意识里,耕读传家与丛书几乎有着必然的联系,所谓的大户人家更是不能少了藏书楼一份,而蒋家,正是符合这许多要素的一家。
黄宣用略带惊讶但矜持的笑容满足了蒋世光的虚荣心,这时洛林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这楼应当是西涧草堂,蒋氏蒋光焴藏书所在,按照标准历史,大约10年前其将所有藏书均贮于此,后来应该迁回了衍芬草堂。”
“那些书值钱吗?”黄宣看着周围古香古色的宅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