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照光转眼,神态自然地转身重取茶壶,自倒茶水,他道:“蔡氏看轻阿南,若再有权,只怕都不把阿南放在眼里了。大哥是断不会长她心思的。”
“大人都看在眼底,怎么也不帮帮阿南。”王雪娥替小孩儿抱屈,“阿南可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顾照光缓缓笑,道:“以后她遇的人、见的事更复杂,蔡氏心思全写在脸上,反倒是个简单的,当给阿南长练练手。”
第十六回 仗义疏财反受欺 谁算计谁上
话说程思玄口才了得,诓得王雪娥手中的猪场,把持全部的财权物权经营权,还让王雪娥感激涕零说有机会就报其大恩。
这位程家二公子手里也真个有些本事,半个月理顺养猪场一团麻絮。
十八个养猪场的新管事扎实肯干,新的管理制度推行良好,生猪屠宰量与军供r量、外销售挂钩,各地看起来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制r肠作坊投入正常工作,借助皇商虞家的商路,鲜r肠、腊r肠主要销往关内,听说卖得还不错,实际情况王雪娥也是听人说,她没去查账,她也没法查得清。
第一拨投入资金回笼后,程思玄开始干第二件事,硝猪皮猪毛,把它们制成成品。
因为季节缘故,他选择把整匹猪皮做成鞋靴,还请绣娘精工绣制,把鞋面绣得像绣画一样好看;销售时又请歌舞伎在贩卖处展示,还在酒楼茶坊广做宣传。
起先,大家趁着这股风潮买了新鲜的皮鞋,但毛病很快就出来了。猪皮鞋不牢,干粗活的人一用力就把鞋面撑破;猪皮鞋底很硬,不透气,穿久了难受;皮质鞋硌脚,还不如布鞋舒服。
官宦人家的小姐不常走路,她们能穿猪皮鞋,套上绣花皮鞋纯当显她们没有落风潮,但,猪皮子的鞋在讲风雅讲清流的士大夫们看来,腥,臊,不雅,难登大堂,夷人、苦人、穷人才穿的东西。
君子真fēng_liú,只穿丝履鞋。
文人士大夫的态度是决定一样新事物生或死的关键,程思玄败了。
一败涂地。
各地退回来的猪皮鞋囤积在仓库里,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制鞋可不比做r肠,前期投入太大,资金不能及时回笼,程思玄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
他越焦头烂额,顾家琪越高兴。
王雪娥真正江湖儿女脾性,见程思玄卖不空猪皮鞋,收不回银子,允他挪用猪场的银子先垫垫。
程思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雪娥哪里知道,那漂亮的账面早被掏空,榨不出一滴油水,哪里帮得上忙。
程大胖也急,想掏腰包支持二哥,被程夫人以资助娘家子侄进京赶考为由不动声色地借走金袋子。说到底,那是三房姨太太家的事,没道理要嫡子拿家产救一个得宠的庶子,商机判断出错赔上全部身家,那就是他们的命。
再说,你不是跟程四娘一个鼻孔出气的,找她去呀。
程四娘不是不想帮,可要看怎么帮。市场反馈已经证明,那养猪场就是个赔钱的无底d,程思玄已经栽了,没道理把她也给折进去。所以,爱莫能助。
王雪娥不好c手旁人家务事,程夫人也不是坏人,她只是要守住自己儿子那份子家当。人情细故,理所当然。
顾家琪见她着急,道:“姑姑,阿南这儿有些银子。”
“这怎么行,阿南,你还小,不懂的。”
“阿南懂的,程二公子也是为家齐哥哥的善事,才赔光银子。”顾家琪很懂事地说道,她拿出历年所得的见面礼压岁礼生日礼,人们要送总督千金礼金,名目繁多,她收礼都收到手软。“阿南现在也用不上,等程二公子有银子再还嘛。”
程思远如何感激无须多提,他现在也未分家,所以,身无亘产,唯将制鞋厂、库存的绣花皮鞋抵给顾家琪。
这事做得厚不厚道故且不管,在商言商,程思远既然曾“尽心尽力免费”为总督府消灾解难,那么,要总督府出那么点点“俸佣”也是应当的吧?
顾家琪还是懵懂孩子,不懂商机啊,就收下了一文不值的抵押品。
王雪娥明知有问题,但程思远帮过她,现在走投无路,能帮一把是一把,大不了以后她有钱给阿南补上。也就没说话。
就这么着,程思玄顺顺当当地拿到现银,溜了。
蔡氏把茶盘等物砸得乒乓作响,嘴里指桑骂槐,败家,识人不清,要把整个家当都败了。
王雪娥愧不敢接口,顾家琪打发了人,笑眯眯地在园子里等着,程思远把烫手毛芋扔给她不过半个时辰,一个姓严的混血胡人,以重金求门房,登门拜访。
外男原是进不了侯府小姐的小园,正赶上蔡氏和王雪娥斗法,于是,这人就堂而皇之进来了。
严匡说这次是来报恩的,言及顾照光曾有恩于他,他不忍见顾小姐吃亏,愿把所有东西原价买走报答恩公。
顾家琪听了差点没笑出来。王雪娥本是要将这人打发走的,但见对方掏出来的银票是四海通兑统一银庄出的,便有意将烂摊子扔给这胡人。
“姑姑,你瞧他穿的皮靴子。”顾家琪摇头,提醒道。
严匡想把脚收进大袍底,却被止住。王雪娥看了看,还是不明白。顾家琪道:“姑姑,魏人穿不惯皮做的靴子,胡人、夷人却是极喜欢的。”
“那不是能卖掉那些皮鞋子?”王雪娥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