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昀肃头一回给邢纪衡所在的医院拨了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后来好不容易有人接了,说是邢大夫一下班就走了。安昀肃一听这话更没法定心了,在家坐立不安,可又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一时心急,结果病急乱投医去了镇南道上的邢家本宅,想着万一他出了什么事,那头准定能比自己先知道消息。
说来邢父一直都知道安昀肃的存在,但碍于同小儿子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厚,加上邢纪衡又凡事都自己拿主意惯了,他这个父亲的话说了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所以只要两人别闹得太出格丢了家里脸面,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想着这种不能声张的关系许也维持不了多久,便懒得多费唇.舌。
安昀肃按响门铃时,心下也是忐忑不安,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不过预想中的难堪倒是并未遇到——邢父压根就没出来见客。
他跟下人打听了几句,得知邢纪衡没来过这头,也没听说有出事的消息,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回了一半,便准备告辞。可刚走到大门口,却见邢纪衡的二哥邢纪哲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女人,见着安昀肃,只略点了下头,连寒暄都顾不上便直奔楼上而去。
安昀肃极少跟邢家人碰面,但同这位二少爷关系尚可,因着还在北平时就认识,又以自己当时的身份替他打过几回掩护——安昀肃是知道邢纪哲在做些什么的。眼下见他如此狼狈,难免跟着有些担心,正犹豫着要不要等会儿问问情况,又听外头大门被砸得咣咣直响。
下人赶紧去开了门,一瞬间涌进来好几个身着国军军服的人,个个看上去来者不善。安昀肃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待转过身又见邢纪哲同那女人一道下楼来,身上衣裳眨眼都换成了礼服,他瞬时就明白了。
许是迫于邢家在津城的势力,那领头的也不敢贸然抓人,双方寒暄客套了一番才道明来意。这下把邢老爷子也惊动了,邢家在商言商,明面上向来不参政,于是双方来来回回扯了半天仍是没个结果——一头说自己刚跟太太参加舞会回来,另一头说就是跟着共.党的人才追到这儿的。两边谁也不松口。
这个僵持的当口,突然有人指着安昀肃问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邢纪哲一听,忙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后,解释说这只是胞弟的朋友,今日来家中做客而已。可那领头的人似是多少知道点邢家小儿子的私生活,又见这所谓朋友一副白净漂亮的模样,当即就明白了这是邢纪衡的相好。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他走过去,说是例行公事,不管是谁都要搜身检查,上下把安昀肃摸了个遍。安昀肃不敢拒绝,在场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他一个也惹不起,又怕给邢纪衡惹麻烦,就那么皱着眉咬着嘴任由好几个人对他上下其手。
邢纪哲实在看不过去了,他是从未因为安昀肃的出身看不起他的,他所信仰的就是为这些毫无权利、只能任人宰割的劳苦大众,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压迫的新社会。可刚要上前阻拦,却被端坐一旁的邢老爷子叫住了,厉声警告他不要干扰公事。
其实邢父早也知道自己二儿子是什么人,他虽政治立场保持中立,可眼下这情形,必然不会放任儿子出头,况且二儿媳已经怀有身孕,比起一个不能娶进门来的安昀肃自是重要得多。于是只若闲聊般说了几句话,暗示自己并不清楚小儿子这个朋友的底细,那意思你们要抓就抓他,此事同我们邢家无关。
安昀肃也不傻,他自然听出了邢父话里有话,却也没开口解释什么。倒不是不敢,只是一时心软了,他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已有孕在身,眼下不管抓了谁,都将是一家三口的厄运。况且这里头肯定还有重要的情报不能被泄露出去,否则他俩也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跑回本宅。
于是,安昀肃生平头一回自作主张,做了个明知邢纪衡会坚决反对的决定——他同意跟那些人走。待到第二天一早,人被送了回来,说是一场误会,可安昀肃却是被折腾了个半死,若是挨打的伤倒还好了,可偏偏不是。
实际这次行动本就没有具体目标,只是碍着上头的文件走个过场而已,压根没指望能抓到什么有价值的人,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把安昀肃带了回去。结果还没审呢,就有人认出了他——不过是个出来卖的兔儿爷,就算邢家三少看上了,充其量也就是新鲜一段儿,既然邢老爷子都不管,那谁还会把他当回事儿,都觉得玩了也是白玩。
安昀肃对此并无怨恨,他想着自己本就是别人口中的下.贱货、男婊.子,陪谁不是陪,若能因此替邢纪哲洗清嫌疑,那他就真没什么可后悔的。
可他不后悔管什么用,有人在意——邢纪衡转天一早回家后没有见到安昀肃,却见到了找上门来的二哥二嫂。
实则他昨晚失约也是无奈之举,本来都已经下班了,可出了医院没走几步就碰上个熟人。说是熟人,也就是个好听的叫法,那人不过是他曾经的病人,可架不住人家在军中位高权重,又多少存了些想要笼络邢家的意思,眼下既是偶然相遇,干脆择日不如撞日,便想邀他一块儿去逍遥一晚。
邢纪衡压根没这兴趣,连连推说家中有事不便,改日自己做东再聚,可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连拉带拽地硬是把他给弄上了车。邢纪衡也没辙了,这世道有钱不如有权,这人暂时得罪不起,于是就想着赶紧给安昀肃挂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