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不长,中午太阳一出来,暑气就一阵阵地从地面上蒸了上来。
绿树成荫的林间小道上远远行来两个,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一位男子青衣裹体,体态虽瘦弱却尽显飘逸,头上戴着一顶竹篾编斗笠,斗笠边缘压的低低的,看不清相貌如何。
他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鹑衣百结,披头散发的汉子,这汉子皮肤黝黑,颜貌憔悴,满脸的络腮胡子,身形却较常人来说高大了许多,只是他太瘦了,全身上下只见骨头不见肉,以致于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显得过于宽大,尤其是那看不出颜色的裤子显得空荡荡的,使得他看起来像个移动着的稻草人。
“你干嘛老是跟着我?”前面的青衣男子突然停滞不前,转过身来,声音压得低低的询问着后面跟着的瘦高汉子。
那高大的汉子立刻跟着停驻不动,低下头,兀自不作声。
男子从斗笠下方看了那汉子半晌,那汉子还是默不作声的低着头,如果说前面他是个移动的稻草人,此时风一吹,他那身乱发和鹑衣随风轻荡,细麻杆似的长腿露了出来,活生生的就是一个稻草人立在路中央。
“别再跟着我了!”青衣男子抛下这句话,便加快了步子朝前行,满心指望能甩掉后面那人。
不料走了好一段路,他状似不经意的回头一瞥,那瘦高汉子还是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快那汉子也加快步伐,他慢那汉子就慢下来,似乎感觉到他回头打量的目光,那汉子有些瑟缩的急忙停住步伐,并且又垂下头。
青衣男子干脆不走了,冷着一张脸,摘下头上的斗笠,拿在手中当扇子使劲的扇了扇,即使是枝叶繁茂的树林中也难免有一丝暑气,加上老是甩不掉身后面那个大个子,他心中难免更觉火气上升。
不过他这一摘斗笠,倒让人顿感眼前一亮,不免暗赞一声,好一个浊世翩翩美少年,雪白的皮肤因天热带着点淡淡的粉红,头发浓黑似墨,一双晶莹黑幽的眸子顾盼生姿,波光潋滟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乍一看,色如好女,纯真无邪的脸庞还有几份稚气,根本雌雄莫辩,他就站在那绿树波娑中,神态中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虽粗布青衫,但难掩其资质芳华。瘦高汉子见青衣少年不走了,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也就不敢动弹了,像个孤独傍徨的孩子一样默默的低着头,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掌紧张的绞扭着,局促不安中又带着不容置否的坚持。
青衣少年本来心中还有些火气,但看着那汉子诺大个个子,却一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任凭自己责骂的神态,到底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忍的,便按捺住脾气道:“我说大个子,我也是个穷人,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委实养不起你,再则就凭你这一身轻身功夫,上哪不可活命啊?何苦跟着我?跟着我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弄不好反而会丢了小命,你自去奔命罢!”
他说完后,伸出纤细的手指把耳旁散下的几缕发丝勾到耳后,偏头瞅见大个子就跟个木桩子杵在地上,依旧可怜巴巴地垂着头,仿佛没听见自己的话,他顿了顿,沉吟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叹了口气,对着那汉子道:“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的话,你也别怨我,不让你跟着是为了你好,我这还有些许银子,都给你,你拿去怎么花都行,就是别在跟着我了。”
言罢,少年把银子放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也不管那大汉拿了银子没有,头也不回的径直转身向前行去。
这个青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若樱,萧冠泓猜测的不错,若樱那日逃出来以后,怕再生瓜葛,自是不敢停留,挑了个方向,趁着漫无边际的大雨导致路上行人稀少,展开轻功发足狂奔,一路往西呈方向而去,不几日功夫就逃远了,再用不了两日就可以悄悄潜回西呈了。
为了方便赶路,她在途中买了两件男子的粗布衣衫,尔后用布匹勒紧了胸部,穿上男子的衣物,戴上遮阳的斗笠,路上倒也不至于引人注目。离开萧冠泓时,为了安全起见,她几乎是什么都未带上,如今手中的银子还是她从一个财主家顺回来的。
前天她路过一个茶寮打尖,坐下一碗茶还没吃完,一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流浪汉突然冲过来,一把就将她桌上伙计刚送来的馒头包子等吃食抢走了,她端着茶碗怔楞着还没回过神来,这流浪汉就风卷残云般,几口就把她的包子馒头塞到大嘴里吞下肚了,继而再去抢别桌客人的吃食,狂扫桌面的速度堪比蝗虫过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想而知,流浪汉此举惹怒了茶寮的所有客人,几位客人都愤怒不已,撸起袖子,抄起家伙就奔流浪汉而去,乓乓乒乒把那流浪汉一顿胖揍。
那流浪汉个子又高又瘦,既不挣扎,也不还手,兀自抱紧双臂蹲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腿间,任别人拳打脚喝,呼喝怒骂,仿佛全身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样。
若樱起初只是看着,但不知怎么的,她觉得那流浪汉抱紧双臂蜷缩着的身影特别熟悉,熟悉到她的心隐隐在作痛,就如昔日她在秦家因莫须有的罪名挨了打,无人问津,只能孤伶伶的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流泪,独自疗伤一般,也是这样用双臂自己抱紧自己,把头埋在双膝间……
就这样,她心头一热,没能管住自己的手脚,从那些气咻咻的人的手中救下了这个流浪汉,不但替他赔了些银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