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是臣妾的母亲喜欢。”皇上问话,她自然要回答。
“你娘亲?”他侧了身,看着她弯颈垂额的侧脸。
“回皇上,是臣妾的正母。”她眼如含露,因酒或者因紧张,面上微微泛红,十分明艳。
“你是庶出?”他一问话,绯心浑身一凛。心下暗暗叫苦,只怪自己一时不细想,脱口便出。一当着皇上的面,她脑子就泛怵,脑筋似是直了般。这事太后知道,皇上不见得知道。让他听来,好像父亲连个嫡女都舍不得送,弄个庶女来凑数。
“陪朕说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云曦的声音不快起来,她吓得忙起身要跪。他一把勾住她的腰,让她跌在他怀里。她压根也不敢换个舒服的姿势,就僵着一张脸低语着:“臣,臣妾是因形容外貌,与,与……请皇上恕罪,非是臣妾的父亲有心……”
“朕没怪谁,就是说话而已。”他不耐的哼了一声,半闭了眼眸,“你这套手艺不赖,难怪朕听说,你在家中算是出挑的。”
他用了“听说”两个字,但绯心也静下来了,“听说”不过是虚的。必是他把她的家里情况调查尽细,也是,她封了贵妃,哪有不知根底的理。皇上精明的可以,如此哪能瞒得他去?所以,他真是只想聊天而已,并非要怪责她的父亲。
一想到这里。绯心便放松了一些。她点点头:“回皇上。臣妾地大娘喜欢莲花。犹爱白莲。她也喜欢香料。臣妾在家之时。闲时便制香奉与母亲。”
“那你喜欢哪一味?”他嗯了一声。忽然又问。
“回皇上……”她还没说完。他已经手上微加了力。“前头地废话省了吧。朕听了闹心。”
她一怔。没敢多言。便轻轻开口:“臣妾母亲所喜欢地。臣妾也喜欢。”
绯心没什么喜欢不喜欢。这些年。她地人生里。好像独独少了她喜欢什么。她并不觉得是缺憾。她家虽是商贾之家。地位虽然不高。但绝对是富甲一方。父亲深知商家出身前途渺茫。便极重视子女地教育。父亲有七房姬妾。她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从小她便知道。要想得到父亲以及正房大娘地喜爱就需要加倍地努力。绯心地生母是她地榜样。一直恭顺端谨。事事小心。从不参与那争风吃醋。为人谦让有度。如此。才能不被视为眼中钉。可以在这大宅里安度下去。绯心受到母亲地影响。更是因想要得到正母及父亲地关注。所以。她就比任何一个姐妹都要用心。
从四岁起。便知道晨昏定省。从无一日落下。父亲茶商起家。终年在家地时间很少。在外奔波劳碌。她从小便会给父亲做鞋。她知道父亲哪里有茧。脚底哪里会痛。所做地鞋子一直是父亲最爱。每每一着。便会想到他地三女儿绯心。但针凿是否为她所喜。却已经被她完全忽略。嫡母习种植。采摘以至蒸制。至于香料是否她所喜。亦是不重要地事。她能在家里受到父母地关注。从而才能提升生母在家中地地位。
家里其实与宫中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在家里,绯心邀的是父母的宠。而在这里,她要邀的,是皇上和太后的宠。
她就是以此为目标而奋斗,既然进了宫,这里便是她一生驻守的地方。她并不求荣宠不衰,只希望终有一日,乐正家,会因她而荣耀。
他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殿内静静,宫女极远执扇盘而立,没他们的吩咐,无一人上前,廊外宫灯高悬。明月已经跃上屋顶,将殿外耀出一团银白。
“下月朕去秋围,回来之后夜滦国来朝,朕便指你陪朕一道。”他突然说着,绯心一听眼中一亮。夜滦国来朝,陪驾设宴可是皇后的差事。皇上指派给她,说明相信她的能力。她身子一动,刚想谢恩。他摁着她的腰,又慢慢说着:“还有一事。”
他闭上眼睛:“你去告诉昭华夫人,告诉她,你可能帮她升位为妃。条件是,让她拿二十万两银子来!”绯心一愣,忍不住回眼看他。皇上要用钱,可以直接从内务调,为何要借她的口向外臣交易?况且昭华夫人有孕在身,升位已经势在必行,她算哪根葱?她看着他静漠如玉的容颜,忽然有些了悟。
其实当初皇上卖她那个人情,就是告诉她该站在哪里。他知道她的根底,她乐正绯心是不可能位尊而坐大其族的,这点正是他所要的。而且她可以撑持后宫,处事慎密。皇上要分化阮氏,渐控大权。很多地方需要用钱,但这些钱,他不能从内务调,会避不过太后的耳目。亦不能直接向百官张口,除了自己的亲信之外,还有就是从后宫这里曲折。之前他连在这里七日,已经向后宫召示贵妃宠盛不衰。现在让她向昭华夫人狮子大开口,即便有任何事,也不关他的事。
但是,一个林中郎,月俸有限,二十万两,不是让他倾家荡产?这样,将来他掌了事,岂不更要压榨百姓,于国基不稳?
先给她一个好处,让她陪驾随宴,然后再让她办事。此事关乎她的生死,她必会紧严口风,加上她平时作派,大量散金给宫中底层,一定会滴水不漏。
他见她噤口不语,开口:“你有什么话直说,朕不怪你。”
“昭华夫人已经有孕,林中郎未必肯买臣妾这个面子。况且林中郎他……”绯心终不敢直白而语,温温吞吞的说着。
“他会给的。”云曦微哼了一声,不需要告诉绯心怎么做,何时做。她乐正绯心,拿捏时机,方式方法,总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