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顿足,瞬间就被这声音浇了个透心凉,一记重击似的劈在心头,难以站稳脚步,亏得身边的太监宫女们早已留了心眼,眼快手急的扶着他。
太子也慌张的要过来扶他,口里不断叫着:“父皇你怎么了?”
这声音来的太忽然,扇得他头晕眼花,而后汹涌又不留情面地冲击上来,堵在胸腔间,他用手使劲按在心口那里,希望手劲可以阻止那股浪潮涌到脸上,由于太过用力专注,以至于脑袋都逐渐空白起来。
身边人起伏不断的叫声让他已经耳鸣了,不断嗡嗡的窒息感让人眼前发黑。
迷茫尽数散去后,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仰头一看,面前的青年眉目尚算的英武端正,一派温和沉稳的面向,却不是他记忆里熟悉的那张脸了。
春意太醉人,景色太熟悉,以至于都让他忘记了楚烈在三年前就已经走了。
说来讽刺,他的孩子没有败给杀人如麻彪悍凶恶的匈奴,却败给了自己日益衰败的身体,那病很折磨人,所以孩子走的也并不突然,在大半年间,好好坏坏反复了很多次,任谁也想不到他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为再怎么横看竖看,他都该是先走的那个。
其实又有什么想不到呢,命不是拽在他手上的,天意如何,就该如何。
他只是记性不好,常常忘记而已,就像今天他又睡迷糊了,忘了今夜根本没有藩王要来,更没什么赏花宴,那些藩国早在两年前都已经没了。
楚桑边喘着气边整理着自己混乱的记忆,容愈公布遗诏后,他又重新登基,在皇族里选了一个稳重有余稍欠大气的青年立为太子,从太上皇又变为皇帝,这在后世看来倒不失为一间趣事。
这边,太子似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孝心,讨好的扶着他的手,“父皇?”
他用力推开那人,抄起桌上空的药碗就往青年身边砸去,因为这个称谓而怒不可止,阴着脸愤,暴戾吼道:“混账——谁准你这样叫寡人的?谁准的——这是你该叫的吗——给寡人滚下去!”
他可以接受有有人在朝堂上占着那个位置,但却无法忍受旁人冒充染指这个名字,太子是庆国的,楚烈只是他的,这不同,他宝贝的东西,旁人碰半分也不行。
父皇这二字,只有他家孩子才能叫。
年轻太子一下子就懵了,立马跪下,“皇上息怒,臣逾矩了。”
这种怒气可以暂时麻痹一下刚才还发疼的胸腔,但麻不久,楚桑无力的坐回在软榻上后,习惯的转着手指上的戒指,沉声道:“别再让寡人听到二次,下去吧。”
新选的人,胜在稳重,像楚烈这种皇帝,一个就足够了。
削藩国,战匈奴,庆国祖先们运筹那么久都没做到的事,在楚烈那里画上了句号,功已成,命却损,没人会赔回他一个楚烈,庆国还会有很多个皇帝,但他只有一个孩子而已。
这一笔,画得够浓够艳,短促有力刻在史书上,可以任人凭吊。
太子跪退后,他还是止不住手抖的摸摸自己发凉的脸,想确定自己的确是没有在发梦,这几年他常常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恍恍惚惚的,想不起来的时候总却很快活,等清醒后却又茫然又痛苦。
或许是年纪更大了,他慢慢忘记了楚烈小时候的模样,光环都是散的很快的东西,连楚烈当时出征归来时精神霸气的样子都慢慢朦了,唯一记得的大概只有楚烈卧在病榻时那不紧不慢的一句,父皇,我有点放心不下你。
其他都淡了,只有这句越发的清晰明了。
当然人不能靠回忆度日,毕竟,回忆是个妖怪,是靠吸取人的精神活力生存的。他作为皇帝,也应该拿出气魄来,让朝臣们觉得安稳可靠,他至少要把楚烈打下来的江山管得好好的,他们除了回忆,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他早该明白,人生之苦皆由贪生,贪爱痴情,如未尽贪欲,则其生多恼而以忧伤终,只是世事往往是求而不得,得而不珍,欲珍却晚,他的一生似乎也就真的在这个圈子里循环往复。
“皇……皇上?容相在御书房等着,您要现在去吗?”
“寡人再歇会。”
他还得把力气攒回来才行,就像撕破脸的泼妇总需要花点时间整理仪容,把魂都拢好,他一直都高高在上的,没人会发现里面有缝有孔。
两个人,一辈子,说起来很是容易,但这事却是天底下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了,或晚,或迟,聚散如云,但总归是要留下一个人的,开开心心过一辈子,这真的只是坊间故事里才有的事。
但他总忍不住想起那个寒冬冷冷的夜里,苍苍茫茫,暗沉寂静,楚烈拉着他的手穿插在京城的小巷道里,月色似玉,照在年轻人的肩膀上,手上的温度也是舒适暖和的,所以他当时觉得就算迷了路也没什么担心的,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找到一条路的。
两个人,真像一个梦,但那条弯曲长蜒的小巷还没走完,他的人生好像已经到了尽头了,所以现在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个人,连求个归宿都难。
“好,起驾吧,就容相一人吗?”
“回皇上,下月因为要办先帝的生祭,所以礼部的张大人也来了。”
“……”
当晚,托散步的福,他睡得极安稳,还做了个让他可以窃喜了很久的梦,梦境很长,长至万里,没有失散也没有悲欢,他和孩子都没有说话,就是很平静的牵着手一起走,没有驿站,他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