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息了还他。
但是他没等到。
我在镇上读初中的时候是住校。每个周末爷爷就来镇上卖花生,卖土豆,卖红苕。买完了就等我去找他,爷爷背着背篓,我,我们牵着手一起回家。
爷爷每次问我:在学校开不开心?
我说:开心。
其实我一点也不开心。
室友们每次在食堂打菜,我经常只能打两毛钱的饭,然后吃自己带来的酸菜。别人的衣服好多是花花绿绿的,我的衣服总是蓝布,黑布。
我和他们不同,所以他们欺负我。
世界上太多事情这么莫名其妙。就像爷爷那么爱我,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世界上那么多人不爱我,为什么爷爷却爱我?他们是因为不同才欺负我,那爷爷是因为相同才爱我吗。
我们都姓萧,我们都穷,我有个没良心的爸爸,他有个没良心的儿子。
林凌又是我室友这只代表我们同处一室,并不代表我们是朋友。我还有个室友叫谢如玉,爷爷告诉我,这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意思。但我并没有告诉爷爷,这人一点都不如玉,我觉得他应该改名叫谢如狗屎。但我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比我高比我壮,他经常喊我豆芽菜,萧豆芽。
宿舍里我最讨厌他。他老是欺负我。
因为他我都讨厌来上学了。
但是我不得不来,爷爷总记得老岩洞的话,说我会读书,于是他总希望我考个状元。我说现在不兴状元了。爷爷说怎么不兴,第一名就是状元,种庄稼第一名都是状元。
初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向老师申请换宿舍,但是老师不同意,那个又胖又丑的更年期女人骂我麻烦,怎么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她是教数学的。
我提着行李去了宿舍,就像被嫦娥坑了的后羿,心里绝望得不得了。我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太恶毒了。
当然像谢如玉那种科目的雄性生物也很恶毒。
才想到谢如玉,我一进宿舍门就看到了他,还有他爸爸,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爸爸是个很高大的男人,看到我进来,说:如玉,你室友来了。
谢如玉转过头,看到我,又瞥了眼我手里的小包裹,不屑道:哦,萧豆芽来了啊。
我不乐意搭理谢如玉,只对着他爸爸点点头,说:叔叔好。
他爸爸一边伸手来摸我的头,一边说:乖,长得真秀气。我偏头躲过他的手,走到我上铺去收拾东西。他爸爸有点尴尬,转过头训谢如玉怎么乱给别人起外号!
谢如玉也是上铺,就在我对面。我东西少,收拾得快,没多久就收拾完了,这时其他室友也来的差不多了,谢叔叔说他请我们吃饭,谢如玉挨着问我们去不去,问到我时,我看他厌恶的表情,我就说:算了,待会儿我去自习。没想到他反而更不高兴了。从鼻子里哼一声就转身走了。我莫名其妙,等他们呼啦走了,自己抱着书去了自习室。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我在门口听到他们在里面吵吵嚷嚷,就像面对虎口狼窝,很不想进去。
不过我不得不进去,不进去就没有地方睡觉。
我刚推开门,只听啪一声,一个扫把从门上掉下来,打在我头上,我愣了愣,就听见宿舍里面哈哈大笑,最猖狂的声音就是谢如玉。我默默的把扫把放回阳台上放在床上,然后转身就给了谢如玉一拳。
谢如玉被打得懵了,估计欺负人惯了,还没被别人招呼过。还是睡他下铺的童然先反应过来,狗腿着凑上前问没事吧。谢如玉才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把童然扇开,猛地朝我扑过来。把我按在下铺就开揍,我也两脚乱踢,双手乱抓。其他人看我们打起来了就来拉架,说拉架其实就是来拉我,我让谢如玉狠揍了几拳,揍得我看他脑壳都晃成两个了,他才停下来让我给他道歉,我把脑袋偏到一边,就不道歉,他又揍我。
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林凌说:算了吧,别打出问题来了。
谢如玉还是扭着我要我道歉,我偏不。谢如玉眼珠子一转:不道歉也可以,喊我一声爸爸。
道歉就是我理亏了,可是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但他让我喊他爸爸我就觉得莫名其妙,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容易放过我,爸爸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和王大叔张大娘并没有区别。
于是我就说:爸爸。
他就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大摇大摆的从我身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不可一世。简直像个神经病。
我起身爬回自己的床,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打不过他,我只是要坚持表明我的态度。
后来我才知道那扫把是童然放的。
我打了饭都是要回宿舍的,因为酸菜放在宿舍,其他人都在食堂吃。可谢如玉看我在宿舍吃也故意打回宿舍吃,我知道他家很有钱,他是大城市的人,他爸爸来这个镇上搞开发做项目,他爸怕他妈管不住,才把他带来这读书的。他每次故意打很多菜很多肉,然后在我面前吧唧吧唧的吃。我也想吃但是我觉得他肯定不会给我吃,他看我瞄他的饭盒,他就说:你喊我爸爸我就给你吃。
这种事情真是一点挣扎都不必要,我说:爸爸。
谢如玉就很高兴的把菜擀给我一大堆。
我真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可能是被钱烧的。
我的英语成绩不差,语文算顶尖,但是我的数学永远像一坨狗屎,好点的时候勉强像两坨狗屎。
初一暑假郑乐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