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君翊亲身试验了这火铳,证明可用,连忙催着匠人们尽可能多多赶制,一并送往邓州。
除此之外,还要分兵前往蜀地。
邓州和东鲜卑打得热火朝天,西线那边大齐的兵卒却从没有主动招惹过西鲜卑。吴君翊贯彻各个击破的思想,对西鲜卑的贵族能拉拢的拉拢,能贿赂的贿赂,愣是没让战火烧起来。
不过,随着两方战争的持续,西鲜卑加入战争也是迟早的事,吴君翊没有丝毫侥幸的念头,把赌注压在了边关,命张珏分出另一路军队,带领着前往蜀地增援。
沈荣固守城池可以,指望他打胜仗就有点太为难他了。
吴君翊在京城期间,邓州又与鲜卑交手多次,被挫伤后,鲜卑的攻势弱了很多,邓先趁机收复了邓州外的几个据点、堡垒,双方颇有僵持不下之势。
几乎就在沈瑜和吴君翊前往邓州的同时,另一个好消息传来:张继才终于动兵了。他几乎复制了去年的行动,亲自带兵十万西进,直袭代国国都。
吴君翊之前连家仇都忍下,敕封张继才,为的就是这一天。听说了对方的行动,吴君翊总算松了口气:张继才没有按兵不动,坐收渔翁之利,说明他赌赢了。
“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沈瑜坚决地回应。
吴君翊自然不需多说,他带着增援的骑兵和火铳快马加鞭赶往邓州,沈瑜则带补给走水路,前后脚到达。而沈瑜抵达时,已经听说了大齐大胜的消息。
是大胜,不是惨胜。
吴君翊的左胳膊还裹着白布,可单手放火铳,全靠两脚控制坐骑,丝毫不在话下。通体乌黑的乌骊在大齐骑兵们的白马中格外显眼,刀光箭雨都冲他射来。
城楼火炮仍然对着鲜卑的营帐猛轰。
只不过,这次,在鲜卑主动退兵后,吴君翊却没有宣布撤兵,而是带着骑兵一路追击,他们的好马跑得快,手里的火器更是不饶人。
吴君翊穷追不舍,落在后面的鲜卑人也恼羞成怒,三三两两聚拢过来,要给他个好看,反正他的马格外显眼。
沈瑜把补给一卸下来,就亲自带人登上城楼观战,刚好看见几个鲜卑人气势汹汹,朝吴君翊扑过去。情急之下他一把抢来一支火铳,对准就是一发子窠。
鲜卑人倒了。乌骊带着吴君翊灵巧地闪过包围。沈瑜松了口气,放下胳膊时,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他杀了人,然而心头甚至没有一点波澜。
如果他没杀人,现在倒下的可能就是吴君翊,还有大齐:皇太弟魏王不过舞勺之年,稚气未脱,朝野难免要一番清洗,很难面对强敌。
那么,接着倒下的,就是邓州、汝州、申州……无数的百姓。
其实他身边的那些士卒,大多数也是少年人,初次上阵也是见着血都会害怕的。可他们若不挥刀,倒下的就是他们的家人、友人。沈瑜想起吴君翊说的那句话,对其中的无奈又明白得更深了一些。
“全军北上!”吴君翊刚回城,就发出号令。
邓先收复的北方堡垒里也有驻军,人都不多,落在鲜卑手里结局是注定的,吴君翊毫不啰嗦,领着人就要一路追过去。
沈瑜驻守邓州待命,两人再度分别。
兵贵神速,两人来不及道别,沈瑜目送大军出城,看着那唯一一匹黑马,主人似有所感,回头望去。沈瑜用力地挥了挥佩刀。
吴君翊似乎笑了笑,又扭过头,坚定不移地奔向北方。
吴君翊一路北上,捷报连连,势如破竹。
倒不是他运兵如神,只赢不输,实在是队友给力:张继才这次是堵上所有家底,十万将士倾巢而出,足够让国都留守的鲜卑部队吓得屁滚尿流了。告急文书一封接一封,南征的鲜卑人边打边撤,自然比不过一路追击的吴君翊。
但,张继才那边,战况难免会吃紧。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吴君翊一路急行军,战场都顾不上打扫,为阵亡的将士收尸后,将缴获的奴隶百姓都送到收复的城池,补给完毕,立刻继续北上。
也好在后面有沈瑜为他料理残局,派兵驻守收复的城池,安抚百姓,排除奸细。换做是他人,他也不可能这么心无旁骛地追击。
最终,在九月,再度击破鲜卑骑兵后,吴君翊和张继才的军队终于汇合了。
这么多年,汴州的士卒都被斥为叛军。尽管吴君翊之前下诏赦免他们的罪过,但偏见持续了那么久,双方相见时,尴尬还是依稀可见。
吴君翊扯着马缰行至阵前,高声问:“讨逆大将军梁王何在?”
他以封赏的官阶相称,主动表达善意,几乎立刻有人应声答道:
“罪臣张继才在此,拜见陛下!”汴州士兵散开露出一条路,一虎背熊腰,肤色黝黑的男子单骑而来,在距离吴君翊百步远的地方停下,跳下马,匍匐上前,三拜九叩。
“张将军战功赫赫,何罪之有。不必多礼,快请起!”吴君翊也下马,一把拉起张继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的人物。张继才十分顺从地起身,低头垂眸,任他打量。
张继才身穿盔甲、披风,但是还是能看出他十分健壮,身上有多处疤痕,这是久经沙场的凭证。他的动作顺从,但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情,都带着一股气势汹汹,桀骜不驯的味道。这才是这位叱咤北方二十年的枭雄真实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