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该出手时就出手。
一只手捂住别鸣的嘴,一只手紧扣着他的背,茂十一闪身进了房中,后背一撞房门,门后的锁适时落下。别鸣更加奋力地挣扎,“唔唔唔”地抗议,但他的力气毕竟与茂十一相差太远。茂十一想要把他领起来,就跟领小鸡仔一样轻松。
“都说我会帮你处理。”茂十一抱怨,并虏着别鸣往落地窗方面走,“怎么就不信我一回”
别鸣梗着脖子,倔强地抬头看他,此时的眼神异常坚韧:“唔唔唔!”
“你说什么?”茂十一故意逗他。
“唔唔唔唔!”
“不要开窗?”
“唔!”
茂十一扳着别鸣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与自己一样面对着被厚重窗帘藏起来的落地窗。他不再捂着别鸣的嘴巴,而是将两条胳膊从别鸣身后穿过落在他身前,牢牢地将他箍在怀里。
反正也挣脱不了,别鸣就没再吵闹,而是把头靠在茂十一的胸膛上,毫不客气地将自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竟意外觉得安心。
茂十一用下巴蹭了蹭别鸣柔软的头发,似是觉得舒服了,便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属于猫咪的慵懒。他半眯双眼,微笑着故意拉长了尾音:“谁告诉你我要开窗了?我只是想...”
别鸣仰头看他,难得满心装着好奇:“你只是想什么?”
茂十一“呼呼”笑出了声,一抹诡异的亮色闪过妖瞳。
将这个房间完全隔绝出来的窗帘像是受到了一股向左右拉扯的大力,刺目的阳光一股脑地涌进了别鸣的房间,涌进了别鸣的双眸里。
别鸣紧紧闭上双眼,一滴眼泪陡然从眼眶滴落。
从这以后,别鸣会经常性地一个人陷入深思,思索自己那时的一滴泪中究竟包含着哪种深意。
是因为害怕落地窗外的妖怪,是恐惧自己辛苦经营的桃花源被人闯入,还是一无所有的内心世界里忽然挤了一束光进来,亦或只是简简单单地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痛了眼睛?
他一直想不通,更不好意思去请教茂十一。
茂十一也不见得能懂...
感受到别鸣全身不由己的战栗和下意识的挣扎,茂十一将他搂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手臂支撑着他往下坠的身体,迫使他不得不站着面对视线里逐渐清晰的妖怪。茂十一像是在安慰入睡的婴孩,手掌轻缓地拍打在别鸣的胸口上,一下接一下,直到别鸣筋疲力竭,再挣扎不动。
茂十一抱起别鸣,将他放在床上,用指尖一点点地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声轻如耳语:“我只是想拉开窗帘而已。”
你以为你只是拉开了窗帘,但你却真真实实地打破了我的世界。
窗外的妖怪还在拍打着落地窗,她请求:“放我进来吧...我不会伤害你们,让我回来,求你...求你...”
声音凄切,言辞哀婉。
别鸣躺在床上,心情平复下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将深藏多年的信任那么轻易地交付给了茂十一,交付给了第一天相见的陌生人。但是茂十一却背叛了他,就像离开桃花源的那个人转身便将两者间签订的秘密告知了太守,虽是情理之中,别鸣亦感觉不可原谅。
这个人不过是给了他一张银行卡,顺嘴说了一句暧昧的话而已。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因为他是阴阳师,所以潜意识里觉得他是安全的、可靠的?
茂十一不知道别鸣的心猿意马,他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外的妖怪,把右手贴在窗上,语气里满是不屑:“依靠不洁手段拥有生命的杂种,还没有资格伤害我们。”
别鸣躺在床上,偏过头去看茂十一和那只妖怪。
因为背光,那只妖怪的脸看不真切,只看得到无风自摇曳的宽袖长裙,以及一头长而卷的白发。茂十一的剪影兀自清晰,轮廓清朗。
他说,我们。
他说,没有资格伤害我们。
别鸣望着茂十一出神,眼角有泪,顺着侧脸流入鬓角,一句简单的“我们”,就将别鸣感动得一塌糊涂。
茂十一说完,把贴在窗上的手往下移了点,正放到苍术眼前,恶狠狠地做了个抓的动作。
苍术吓得花容失色,脚下一滑跌坐在阳台上,双手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脸,慢慢变幻回了自己的原形。
是一条瘦小的,拖着九条长尾的狐狸,她本该洁白顺滑的皮毛上有很多地方呈现出被大火烧灼后的焦黑和塌陷。纵使这样她还不死心,目光对上别鸣,无声恳求。
“茂先生,把它放...放进来吧。”别鸣起身,贴着床尾颓然坐下,蜷起双腿,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人为制造出来的黑暗的狭小地域里,紧紧地抱住自己,“之后,请你把窗帘关上,好吗?”
也不知道一直辗转于各处灵山里修炼的猫妖是否能读懂别鸣所做姿势要表达的意思。
不懂装作懂,懂也装作不懂。
茂十一倚着落地窗,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别叫我先生,显我年老。”
“十一。”别鸣立即改口。
茂十一很受用,别鸣说了什么话,他全都照做了。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别鸣悬而无处安放的心脏稍稍安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