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尹是第二天寅时才将夏宁从门口换下来的。彼时夏宁已经折腾了一夜,眼圈都黑的如熊猫一样,肩膀上不知何时多了条黑纱。
白尹注意到身边的人江如意在跟一个人似乎在絮絮叨叨什么,注意力没放在自己没有给小皇子佩戴黑纱的事儿上。还是夏宁贴心,从怀里掏了另一条,说是留给白尹带的,叫他带上。
江如意兀自在哪里跟着那人商议着小皇子年幼夭折,理应不得入祖陵,但是皇陵不同别个,总不能将人葬在乱坟岗,可要是入了皇陵,到底是葬什么地方合适。白尹那余光瞟了那跟江如意交谈的人一眼,他内力精深,听力异于常人,也能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白尹听那人的讲话的内容方猜出那是宗人府的人。
宗人府的人没有大事,一般不会到皇上近前来。是以白尹虽常在闻人夏左右,却不认得几个宗人府的官。此番这人会来,倒是稀罕的紧,不由得多瞧了几眼。白尹刚开始只是打算敷衍地看上一眼也就是了,没想多瞧。怎料刚看了一眼,对方也恰抬了抬头,向着他这里看了过来,白尹一愣,竟是隐隐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人一样。对方看见了白尹,却并不好奇,大约是白尹这人太出名的原因,人认识他,他认识人家的情况也多了去了。
白尹盯着那人好一会儿,竟是想不出那人是谁来。白尹今年也不过刚过而立,看那人年纪,似乎都要到知天命的岁数了,看上去应是兄长级别的人物。然而对方亦没有在白尹的身上多做停留,只是冲他客气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那边继续低头很江如意絮絮叨叨。
白尹没在这上面再多费心,只仔细系了那黑纱在身上,站在闻人夏门外木头一样的守着。今日因为宫中有丧事,于是便没有上朝。闻人夏恐是昨日恐累坏了,一直不曾起床。早膳也没人敢传,由着他睡。怎料一睡就睡到了午膳时分,还不见起。好容易叫起来,却是有了头痛,浑身酸软,鼻流清涕的症状!
第十四章 相见
江如意又骇地要命,忙赶了身边的干儿子安四儿跑去太医院把刘青守请了来。刘青守昨夜在太医院忙活了一夜,早上没怎么吃东西。中午范郢来换班,给带了些据说是花月楼的姑娘送给他的清炒小油菜,喊刘青守过来尝尝,刘青守绾了袖子,在范郢一脸期待的神情中,盥洗了手要用饭,一口油菜进了嘴还没咬,给安四儿火急火燎招了去。
直把范郢一双桃花眼儿气的眯成了丹凤眼。刘青守试闻人夏脉相,觉得脉相浮紧,又问了问症状,方知是风寒感冒,于是趁着没过中午,只开了味姜糖饮给喝了,说是发发汗就好了,没太在意。
闻人夏喝了刘青守的药,却是又昏睡了半日,江如意特命人晚膳做了道苍耳炒鸡蛋送了去,结果发现竟是一点汗都没出,反而发烧起来,连话也说不出了。刘青守听了这话方知是事态严重,忙又开了足量的麻黄汤发汗,冰糖雪梨炖了川贝喝下。太后打宫中听了闻人夏染了病,二话不说,急急忙忙跑到养心殿,先抓过江如意刘青守白尹来,劈头盖脸训斥一顿,再打发了身边的顺如意去请了奉先殿的法师来瞧瞧:
说是怕小皇子的魂魄未走,舍不得父亲,再把皇上的魂魄勾了去。其实昨晚刘青守刚开下药去,给闻人夏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见汗。刘青守本意是再给来味化痰清热的药,但是愣给法师一句凡人勿进给打发出去,在里面直嘛呢嘛呢哄了一个晚上。
如此又是折腾了一夜,,白尹内力精深到还好些,江如意和刘青守脸上均嫌疲惫之色。
太后打寅时看闻人夏烧好了些,便移驾了慈宁宫,说是要沐浴一下,再去奉先殿上香祈个福。
临了正赶上夏宁来换班,太后见有人来换班,方知折腾的有点过头,到还算仁慈,叫江如意三人下去歇息着。
江如意和刘青守和白尹一样,都是外面有私宅的人,但是因着这次情况特殊,恐又出什么岔子,于是一个凑合着在偏厅歇息,白尹眼睁睁看两个人去了,却是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宁看白尹面色不是很好,怕他是累的够呛,人都傻了,于是催了他几下,提醒他可以回家看看,天冷也不见白尹穿的厚些,顺便拿件斗篷回来,此地有他照料。
说到斗篷,白尹突然面露尴尬之色,只因他忽的想起自己还有件斗篷放在燕宛那里。若是自己能够从他那里拿回来,也就不必回家了。白尹想到这里,心里竟是略略有点小小的雀跃,毕竟自从燕宛回来了之后,他便不曾跟燕宛好好说话。此番正赶上闻人夏生了病,可不是天赐的良机么。
于是当下鬼迷心窍一样的打定了注意,头也不回地就向着毓庆宫的方向走。但是越发向着毓庆宫的门口走近,近乡情更怯之感竟是越发油然而生。眼见毓庆宫那三个端正的金色大字越发清晰起来,白尹突然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手脚该放在什么地方。白尹紧张之下,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腰间的陌刀刀柄,仿佛是想要汲取些力量,但是抚摸了两下,却是连带抚摸到了孙坚给他,叫他拿回家给文衷衷的匣子。
白尹瞬间如泄气地皮球,觉得不回家不行。然而就在白尹计划着转身的那一瞬间,从毓庆宫的大门里,却是冒出了大脑门的带着太监帽子的头来,轻轻对白尹唤了声:可是御前的白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