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绝默然站起身,在云长流身前跪下。他神情有些黯淡,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无绝知道您对属下有所怀疑,只是……求您了。”
云长流最看不得关无绝这样子,霎时间便心乱如麻。
教主忍不住踌躇,暗道:是不是他真的做的过火了?
他自然相信无绝不会害他,信堂那边也查到了一些东西。若是护法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这么严实地关着人,说起来和软禁监视也没什么两样。以无绝的性子,不舒服是肯定的。
“罢了。”
片刻之后,云长流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终究是退了一步,“自己出去散散心也好,记得半个时辰之内回来吃饭。”
息风城内,总归不可能出事。
真出了乱子,也有他这个教主扛着呢。
“以后养心殿不关着你了,实在想回清绝居也随你。只是唯有离教之事……绝对不行!”
第56章 蜉蝣(1)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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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无绝最终还是一个人走出了养心殿,缀着墨梅的暗红长袍在身后被风扬起。他面沉似水地沿着长阶走下去,眼底灰暗,没一点光亮。
磨了好几天,教主总算允了他出养心殿,关无绝心下却尽是苦涩。
他哪里不知道,云长流这一次让步并非是放心了他,只是单纯的心软。
----明明知道你有问题,可你跪下一求,我还是受不住。
关无绝自嘲地冷笑一声,眼眉疏松地回头远远地望了一眼养心殿的大门。
他隐忍地闭上眼轻轻吸气。就在这一刻,仿佛有无数尖锐的刺,毫不留情地一齐捅进胸口,捅得他鲜血淋漓,捅得他痛彻心扉。
以前还只是欺瞒……今日这一遭,已经算是利用了教主对他的疼惜爱护罢。
……终究,还是犯下了自己也最为不齿、最为痛恨的罪过。关无绝只觉得自己是最卑劣的叛徒、最下作的小人,愧疚几乎要把他撕烂扯断。
可他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到底,拼上此生所有气力,他只是想救一个人而已。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眼见着前面终于透出来一点曙光;眼见着长夜将明,寒冬将尽……怎甘就此停下。
执念至深,便入疯魔。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关无绝收回目光,恍惚地继续往下走,足音空旷地落在长阶之上。
他心里凌乱地想着接下来的一些事,才又走了几步,没有丝毫预兆地,胸口陡然炸开一阵抽搐的剧痛!
“呃……!”
关无绝瞳孔一紧,猛地踉跄,险些直接踩空了从阶上跌下去。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眼前就疼的蒙了一层雾,心脏开始剧烈而无序地撞击着胸骨,顷刻间已经到了呼吸窒塞的程度。
这是……
关无绝辛苦地侧头咳了咳,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下来。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却硬是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离养心殿太近,他不敢停步,甚至连抬覆胸为心口那惊悸的脏器做些徒劳的揉抚都不敢,生怕教主一个心血来潮从门口看他的背影。
这短短的几十步路,走到后面关无绝已经疼的眼前都涣散模糊了,浑身抖成一团。好容易熬着拐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他倚着一根柱子瘫软下来,拳头死死摁着心口,一两息的功夫后背就被冷汗浸湿了。
忍着心脉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憋闷晕眩,关无绝艰难地仰着脖颈,一面颤着泛紫的薄唇细细地倒着气,一面居然还能在脑冷静地思考:果然,这该是药性开始收拢了……比预料的快了不少。
……没错,他从一年前云长流毒发后便开始服药人养血的药了。那东西药性烈的很,喝下去折磨人的劲儿和毒药似的。然而好处也并非没有----有那药撑着,他气色就不至于过分憔悴,其实早已脆弱至极的心脉也还能撑一撑,外人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
而等到药性渐渐自体内凝于血,这些撑着这具身子的功效自会逐一抽离。这过程长短因人而异,短则八日,长则一两个月。待这也结束,药人便算养成了,可以用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这阵残酷的折磨渐渐不那么要命,关无绝才虚弱地半阖着眼松了口气,将背覆在额际抹去冷汗。
……真是不幸的万幸,药性收拢的比预计的早了这么多天,他偏偏在这时候出来了,就差那么片刻的功夫。
这要万一在教主面前发作起来,还真不一定能糊弄过去。
又缓了好半天,关无绝才敢摸索着扶上柱子,试着忍着残余的痛感一点点站起来。
护法环视四周,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停下喘口气又接着走。说好了半个时辰的,教主还在等他回去,他想尽快去药门拿些能压制痛楚和虚弱的药。
可惜,这一天注定了是个不安分的日子。
还没等关无绝忍着不适挪到药门,就遇上了专程来寻他的人。
“护法原来在这里,可让温环好找。”
自半途缓缓走出的温环仍是那一身素净的白衣长袍,脸上挂着儒雅和气的微笑,比了个“请”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