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骨悚然。这声音刁钻毒辣,语气如此刻薄,怕就是他最害怕的泼妇了。思及此,他摸了摸鼻子,想当做没听见,可胳膊上的一阵肉疼,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啊!”他尖声高叫,实在是疼得很。
“死小子,撞坏了老娘的饭盒,还想装作不知道?”这嗓门略高,周围的人都看过去。商昕之咽了口口水,十分无奈的忍痛转身,作揖,礼貌得道,“这位大姐,真是对不住。”
“你叫我什么?!”对面的声音猛地又再创新高,商昕之方才一直低垂着头,这一看过去便略略惊讶,想这姑娘长得水灵剔透,嗔怒的模样有三分可爱,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这一声大姐当真是叫老了。于是连忙又是一揖,道:”这位姑娘,对不住。”
本来抬眼见是个清秀好看的书生郎,余善歌的脸一红,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这书生郎如此不识大体,竟然叫姑奶奶是大姐?当真是不可原谅!
少女冷哼一声,咬唇怒道:“对不住?对不住有什么用?你撞了我的饭盒,就要赔!”
“赔,赔,自是要赔,不知要赔多少?”
“这可是我亲自做的饭菜,哪里有价格能赔得来!”
闻言,商昕之很委屈,这可如何是好,赖上恶婆娘,比鬼缠身还可怕,当下无奈的苦笑着道:“那依姑娘的意思是?”
那姑娘沉思了一会儿,水灵灵的大眼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动什么鬼脑筋,商昕之甚是头疼。
“那这样吧,你去醉乡楼给我买一份鱼跃龙门,一份素什锦,一份香锅驴肉,再来五个馒头,那这事我们就算揭过了!”姑奶奶终于开了金口,可这要价略高,吓得商昕之的心脏是一跳一跳的。
方才路过醉乡楼,这鱼跃龙门是招牌菜,早在门口便用朱笔写了“一两”银子的高价,这顿饭可真是要他老命。
“姑娘,这么多你吃的完么?”
那姑娘柳眉一挑,眼里便含了几分怒气,叉了腰对商昕之说道:“谁说是我吃的啦?我是给我二哥送去的!”
“这姑娘的二哥食量未免也太大了些……”
小姑娘脸一红,“要你管!”
商昕之见对方这是赖上自己了,掂量着兜里的银子,委实很为难。自离开渭塘已经一个多月了,陆老汉给的银子七七八八都花得差不多了。这一路走来又是风平浪静,他卖字也没赚上几个银钱,现如今,当真是囊中羞涩了。
余善歌见对方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话的模样,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得打量了一遍这书生,穿着确实有些寒酸,看他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倒不知来潮州做什么的。想着这事儿本来就是自己想趁机整治一下这瞎眼的书生的,倒不是真的要为难对方,此番目的达到了,她放过这穷书生便是,可怜了二哥要等等才吃上饭了。
“唉,看你……”
“走。”余善歌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冷冷淡淡,但是声音却极是好听。她转头看去,见到一蓝衫男子牵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站在一旁,剑眉英挺,瞳色深黑,眼神深邃,一双薄唇轻抿,真真是说不出来的俊朗好看。当下气血上冲,整张俏脸变得通红。
“道长……这事儿还没解决呢,走去哪儿啊。”商昕之闻言,很是懊恼。这小姑奶奶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人,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倒不知这潮州人缺不缺代笔写信的,赚个三五天的能把这顿饭顶上吧?
“去醉乡楼。”玄素说完便牵着惊鸿(玄素将白马取名惊鸿)掉头就走。
“哎,道长,等等啊,咱这钱……”眼见着玄素走远,商昕之连忙赶着阿欢跟过去,想了想囊中的盘缠,咬了咬牙,对余善歌道,“这位姑娘,我们赔给你,跟过来吧!”
余善歌本来是想算了,可是她一见到玄素就喜欢得不得了,真想跟这个男子再多说几句话,见商昕之让她跟过去便微垂了头红了脸,拎着洒了饭菜的饭盒擦过商昕之,径直跟上了玄素。
商昕之愣愣得看着那姑娘跟道旋风似地从自己身边卷过,追到玄素身后,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跟着,咕咕囔囔抱怨了几句,也跟了上去。
到了醉乡楼,里面的小二忙得不可开交,冲着三人喊了一嗓子就转身去上菜倒酒,玄素直径走到柜台,说:“你们老板可在?”
商昕之一愣,还有这一进酒楼就找老板的?玄素道长潜心修道,不问世事可以理解,但是对生活阅历白成这个样子真是有些无法饶恕了……可仔细一想,这一路走来,玄素道长倒不像是这么没有礼数的人啊。
坐在柜台上书生打扮的人抬眼看见玄素,愣了一下,下一时刻竟然满心欢心得叫了起来:“玄素道长!”听见这一声呼唤,整个大厅的小二都停了下来看过去,见真是玄素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迎了过来。商昕之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了。
掀了帘子,走进来一位大腹便便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见到玄素就如同见到了亲生爹娘一般,眼里竟然含了泪水,他连忙疾步走过来,拉了玄素就要上二楼,“道长修为高深,想二十年前便是风姿洒脱,现今还是侠骨翩翩,不像我,已然老了啊!”
玄素摆了摆手,好似这一切的热情都与他无关一样,冷漠得说:“不必客气,你当年说我来此用食,分文不取,可是当真?”
老板当即拼命点头,道:“当真当真,怎能不当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