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伸手,粗着嗓子说:「毛巾给我!」
他把毛巾塞在我手里,笑着揶揄道:「这点小事就龇牙咧嘴的?」
我把毛巾用热水打湿,胡乱一拧,来回地替他刷起背,像刮痧一样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等我睁开眼睛,匆匆瞥他一眼,发现戴端阳整块背都被我搓红了。他倒是一声不吭,统统受了。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的事,我和他隔着毛巾,连皮肉都没碰到,就已经气喘如牛,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背对着我问:「我也替你搓搓?」
我连忙摇头,没摇几下,他一只手已经按在我肩膀上,抢过毛巾,像倔驴推磨似的把我掉转了一百八十度。
我闭着眼睛,滚烫的水从头顶浇下,那条毛巾原本是凉的,擦了几下,才慢慢变得温热。
我打着哆嗦,那条腿怎么也站不稳,他使劲擦一下,我跟着那力度一歪,再擦,我再一歪,在这冰凉的瓷砖地板上,我没有一个可支撑的地方,情不自禁地往后一抓,握住了戴端阳的胳膊。
那人的动作突然一窒,渐渐地呼吸也急促起来。正赶上我水卡里的额度用完了,头上毫无预兆地没了热水,秋天那股冷空气像空调一样对着人吹,湿漉漉的站在这鬼天气里,冻得人都懵了。
戴端阳闷笑了两声,手在我脖子上一箍,把我拽到他水龙头下,人凑在我耳朵边说:「我这还有,一起洗吧。」
我弓着背,贴着他胸膛,刚碰了一下,人就吓得寒毛直竖,匆匆拿了洗漱盆子往外就逃。
「不、不、不用……」我冻得话都说不利索,趔趔趄趄地跑了几步,戴端阳还想伸手来拽,我又赶紧迈了几步。
他收了手,就站着那,看着我逃到门口然后开始套衣服裤子,凉飕飕地笑了一句:「挺热情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冻成那样,自己裤裆那还是鼓了一块。
我再也没脸回头看他,上下牙齿打着架回了宿舍,往被窝里一钻。发了半天抖,戴端阳才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我躺在床上,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之前没擦干水就上了床,睡了半天,不但没缓过劲,连被褥都被我弄得又湿又冷,身上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端阳他们围在我下铺玩扑克牌,玩了半天,忽然有人说:「钱宁那家伙没劲,整天摆脸色,给谁看呢。」
端阳突然笑了两声:「他?口是心非。」
他似乎知道我躺在床上看着他呢,仰头冲我一笑,眼睛里全是嘲弄。
我被他一看,想起澡堂里的事,只觉得被窝里又冷了几分。冷汗流进脖子,再顺着脊椎往下淌,都忘了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清早,我听见戴端阳喊我:「钱宁,去上课。」过了一会,又叫:「钱宁,迟到啦,太阳晒屁股啦。」
我直挺挺地躺着,挺尸似的,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他从床沿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上下打量着我:「钱宁?」
我那张铁架子床忽然晃了一下,是他爬了上来,用胳膊支在床沿,脑袋一俯,拿额头在我额头上贴了一下,然后猴似的转身跳下床:「他发烧了,谁有药吗?」
宿舍里翻抽屉找药的声音响个不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在我床沿露出一个脑袋,小声问:「钱宁,吃点药?先坐起来,帮你倒好水了。」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动也不动,眼前全是星星,在那里群魔乱舞。
隐隐约约听见戴端阳声音大了几分:「烧糊涂了,帮我把他弄下来。」
舍友七手八脚地把我从上铺挪到下铺,戴端阳猫低身子,把我背到背上,旁边有人帮忙,把我两条胳膊环在端阳脖子上。我病成那样仍觉得别扭,松开手,又被人环回去。
戴端阳膝盖一直,把我背起来,颠了颠,闷笑了两声:「嘿嘿。」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就这样背出了门,下了楼,别人和他说话:「换我来吧。」
他撂下一句:「一把骨头,不碍事。」说着加快了脚步,嘴上还问:「有衣服吗?给他披件衣服。」
就这样晃晃悠悠到了保健室,别人替他开了门,他坐到床边,像卸货似的一挺腰,我紧跟着咚地一声倒在床褥子上,摔得两眼翻白。
他连忙回过头,装模作样地把我浏海撩起来看了两眼,然后站直了拍拍手:「没摔伤,没事。」
我在心里骂,你全家都没事。
等穿着白大褂的保健老师过来,用镊子夹了蘸着酒精的棉球在我额头上来回抹的时候,又听见戴端阳轻轻地问:「烧得厉害吗?」
视野里一片白茫,一个温柔的声音像空调漏水,一声,又一声,轻轻地在耳边唤着。
「钱宁……」
「钱宁……」
越来越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睡醒的时候,戴端阳还坐在那里。他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头往下垂着,打着盹,滑落的额发把眉眼统统盖住。
一道布帘把办公室和病床区截成前后两块,我慢慢撑着床,坐起来。靠窗的医用推车上摆满了铁镊子和酒精瓶,阳光像敲击琴键似的把它们依序爱抚一遍,然后落在那块布帘上。
它被四面八方射来的光照得通透,像电影开场前那道发着白光的幕布,再也认不出本来的颜色。
我呆坐在那,想了会事,把来龙去脉都理清楚了,才开始叫戴端阳。
「喂、喂!」
连叫了两声,他才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