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也知道他回忆起了什么,愈发笑得诚恳:“真的就几天,开学前我送回来还你。”
陈飞一边上下打量他的嘴脸,一边慢腾腾地在口袋里掏钥匙,然后凌空一掷:“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急着赶回去也就算了,还要借我的车去显摆。”
狼狗贱不啰嗦地跳起来咬住了不明飞行物,摇头摆尾地给陈扬送到手边,可叹拉布拉多趁机抢走了它的最后一个包子,一个囫囵统统下了肚。
两兄弟忍不住一阵大笑。
晚上十点多,叶祺关了家里所有的灯,开门准备出去。
门口不见一丝光的走廊里,极近处幽幽亮着一双眼睛,任谁见了这场景都会甩手把门再摔上,但门外的人连这点时间都没有给他。
热切的吻先落在唇上,略舔了舔就探进去,温情而坚定,仿佛有千言万语融在当中。叶祺下意识扶着门框退回去几步,陈扬顺势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反压在后腰上逼得他动都动不了,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体温不分彼此。
既然握着人家的脉搏,陈扬就不客气地分心去算那个节奏,随即只好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一点点咬着叶祺的下唇问:“你昨晚几点睡的?心跳又不对劲了。”
“它什么时候对劲过。”叶祺活动了一下胳膊,却舍不得把手抽出来,只是换个姿势与他十指交缠。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一旦碰上就分不开来,情热如烈焰,有时候再矫情也让人甘之如饴。
只要没有怀中此人,日子一天天就像浮在云上,神思飘渺不知所踪,这一刻方知尘埃落定,三魂归位。陈扬觉得自己肯定是魔障了,四个多小时开着车满脑子都是想要吻他的念头,生怕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叶祺让他抱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手下这件衣服的触感像是全新的,一时兴起,伸手去探他的衣领。
陈扬有点惊讶:“我以为你正要出门呢,你不会是想在这儿……”
叶祺瞪他一眼,握着他的肩往后退几步,看了又看才开口:“衬衫是你自己买的?”
“不是,我妈硬塞给我的。”
叶祺替他把领口的扣子再往下解开一颗:“那还情有可原。你记着,新买的衬衫如果能在脖子和领子之间放进进两个手指,洗过之后才会合适。另外,你的衬衣领开口、皮带扣和裤子前开口外侧应该在一条线上……嗯,这点倒是还好。”
陈扬眨眨眼,托起他的脸仔细看:“你还研究这些?”
斟酌再三,小叶同学决定说真话。一不留神,几分平日压着的倨傲就透了出来:“一代通文墨,二代识风雅,三代方知礼仪。”
生平第一次,有人明着跟他谈出身,而陈扬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叶祺身上隐着太多似乎是世袭的气息,士族清贵加上老派西学的传统杂七杂八地聚拢在他的言行举止中,让人不知不觉就要仰头去看他。陈扬跟着叶祺往外走,心里千回百转,最后泛出一层隐约的骄傲来:这座宝藏,终究已经是他的。而眼下来日方长,他一点也不心急。
就像砖墙里封着的光源,被陈扬撬开一条缝后金芒乍现,而小光源本身反倒惴惴不安了。电梯里,叶祺慢慢凑上去碰了碰陈扬的唇角,小声嘀咕:“你要不是我的人,我才懒得管你衬衫合不合身,穿得够不够妥当……”
陈扬低垂着眉眼,正看到叶祺长年弹琴的修长手指伸过来,形状圆润,触到脸上却带着微微的凉意,多少有些气血不足的感觉。
这一阵心软来得铺天盖地,疼痛滚着感慨一起汹涌,陈扬抬手牵住他漂亮的指尖,吻一吻,接着一路上都没放开。
叶祺在副驾驶上指挥陈扬哪儿直行哪儿转弯,十分钟不到就停在一家不怎么起眼的乐器行门前,这么晚了早已关门打烊,却开了一扇侧门等着叶祺驾临。
陈扬忙着看人家的店面,身边叶祺被他握着手指根本走不了,无奈地叫他:“陈扬?你先放一放。”
这边脸色微红地放开了,被放开的那个倒大大方方反手扣回去,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啄,这才开门下车,站到台阶上等他停了车过来。
斜角度的暖黄灯光,打在叶祺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沧桑感,轮廓勾勒得纤毫分明,望之却如隔世,羽化而登仙之感。陈扬抬眼一看,差点真的痴了,赶紧拉了人往里走,躲开这个奇特的气场。
外厅里摆着十几架全新的钢琴,柜台里老板听到人声,转身对叶祺笑笑:“来啦?帮忙看看那边三角架的音质怎么样吧。哦,还有,里面进了一新的古琴,你感兴趣就去过过目。”
这显然是老熟人了,陈扬没有多问什么,过了一会儿叶祺就从一堆钢琴里转出来,跟老板低语几句便引着他进了内堂。赫然一架琴摆在正中,大约是价值不菲的,陈扬确实什么都没看懂,好整以暇等着叶祺解释给他听。
“制琴之要,博大精深。桐为阳,宜作琴面;梓木为阴,宜作琴底。阴阳相配以召和。面圆法天,底方法地;广六寸法六合;长三尺六法三百六十日周天度。徽十三,法十二月;文上有池,言其平;池下有滨,四海滨服;龙池八存,法八风;风池四才,法四气;腰腹四寸,法四时;琴弦取蜀中拓丝为上。调剂阴阳,平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