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光的话,施家是肯定彻底完蛋的,那些有关联的高官也是得下马的,总之,y城必定是腥风血雨。
这个时候施文退缩了,陷入了道德两难境地中,一方面是自己的家人,一方面是理想和正义。老爷子总算是心疼儿子的,没舍得逼他,同时心里也相信施文一定不会辜负自己,但其他和这个案件有牵连的、收到风声的人就不这样想了。首先是李欣琦被解除公职,之后两人一直收到恐吓信。这个时候这份材料不管交给谁都不保险,又不能贸然草率地交给上级,两人最终决定出国先避一阵子再做打算。
后来的事施译已经知道了,飞机发生了空难。
老爷子一度怀疑是谁暗地里做的手脚,但偷偷调查了很久,发现那真的只是单纯的事故。
“中间好像缺了什么环节?”
老爷子赞赏地看了施译一眼,“你很敏锐。”
施文是个谨慎的人,他并不觉得逃去国外就能安心,所以材料没有带着,存在了银行里,并且因为担心自己在国外遭受不测,所以当初和银行签订了两份协议。第一份当然是自己健在的情况下自取,如果他死亡,并且没有再签新协议,那么第二份协议就自动生效,那份协议写的就是,施译满16周岁后能对这份材料进行全权处理。这里施文耍了个小小的心眼,他替施译买了儿童票,但其实是把施译托给了自己的挚友杜唐,并且那份协议杜唐也是完全知道的。施文希望在施译满16周岁以后,杜唐能够把这些事告诉他,并让他自己做决定。
老爷子说道这里顿了下,看着施译。
施译艰难地解释,“也许……他忘了,也许他想过几天再说!”
老爷子笑了笑,“重要的是你自己心里究竟愿意相信什么。”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施译和父母一起遇难了,也根本不会有人会想到施文居然玩了这么一招,把赌注直接压到了16年以后。虽然是险招,但很显然他赌对了。杜唐为了保护施译不被曝光,替他伪造了新的出身信息,办了领养手续,之后自己从杜家净身出户,和原来圈子里的人都断绝了往来。
所以杜唐果然就是那个杜少将的儿子。
施译听完这件陈年往事瞬间觉得自己三观都去娘胎重造了,他凌乱了几分钟才整理出一点思路,“如果杜唐不告诉我,不是更合爷爷的意吗?那样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个秘密了。”
老爷子哈哈一笑,“不错,于公于私我都巴不得杜唐一辈子瞒着你,但问题是既然老头子我已经查出来十几年前的来龙去脉,自己的亲孙子居然被别人从眼皮子底下抢走了,我怎么可能不出手抢回来?”
“抢?你不是说是亲爸把我托给他的吗?”
“不错,是施文把你托给他,但你是我老头子唯一的继承人,姓杜那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藏了你这么久,安的能有什么好心?!”
“爷爷您这算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小子,我不跟你啰嗦,你回去后,有胆量你就问问杜唐,怎么偏偏就和施文交了朋友,问问他是不是只是单纯想抚养你长大,再问问他,是不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已经和杜家断绝干净!”他把一叠照片摔在桌子上,用力很猛,照片都散了开来,施译看了几眼,竟都是杜唐和一个女人在同一个咖啡厅里约会的场景。
“老头子我话不多说,你自己擦亮眼睛。施文当年所托非人,我不想唯一的孙子也栽在他手上!”
“爷爷你——”
老爷子站起身,拐杖在大理石地面重重磕了一下,“我说过了,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仿佛一个响雷在他的头顶轰然炸响,施译的心猛地一抽,垂在身侧的拳头松开又复握紧,掌心的照片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杜唐印在上面的脸孔扭曲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一张也没拿,就这样空落落地出了门,仿佛不止是那些故事,连带着他的心,也一并落在那里了。
施译不敢去求证,但不代表他不会去怀疑。
爷爷的话就好像是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恶毒的怀疑的种子,它深深扎根于最阴冷潮湿的角落,汲取人性最虚伪的因子来作养料,只要一天无法被证伪,它就会不停地茁壮成长,直到有一天他遮蔽了原来的阳光,阻隔了原本的信任。
施译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猜,不要去怀疑,杜唐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但没有办法,那个女人是谁,和他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实的身世?他真的为了自己和杜家断绝往来了吗?
他这样茫然地走在大街上,路灯在头顶投射出一个温暖的圆弧。双眼好像自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闹,爷爷高声的质问回响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像有魔力一样,根本无法驱逐。施译被脚下的碎石子绊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掌心在水泥地磨出了一道道血痕,有块皮被蹭得翻卷起来,露出里面被砂砾和脏东西黏上的嫩肉。
施译很没出息地擦了一下眼泪。
“都几岁了还哭?”
“施译?”
两个声音同时在施译头顶上响起,施译愣愣地抬起头,一个是诸葛霄,一个是乔亦初。
乔亦初蹲□子扶他起来,诸葛霄很不爽地哼了一声,“你干嘛扶他,又不是大小姐,摔个跤还要掉眼泪?”
乔亦初自动忽略了他的话,“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怎么了?”
好奇心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