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某月,国家队里有一名队员因为状态低靡而遭到除名,壮志未酬身先退,怀抱一腔遗憾离去。
高昂的士气扛不住伤病一轮又一轮的侵蚀,调整的余地拖不过年龄一岁又一岁的催磨。对于22岁的萧羽,他还很年轻,初升的红日,朝气蓬勃,杜老大愿意给予他一年的时间,耐心地等待他突破生理心理的束缚,重拾作战的状态和勇气;唐晓东却不行,他已经28了。
28岁仍然达不到世界一流球手的高度,也就意味着,你这辈子恐怕都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
对于国家的一支金牌之师,每四年一个轮回,所有人拼的就是那几枚奥运金牌。国羽男模队在每一届奥运会上出场征战,不是让你去旅游,也没人看你走秀,更不是代表国家去弘扬什么竞技体育精神,而是去拼那五个项目的金牌!
这样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冠军队伍,就如同一架轰隆隆的火车头,在既定的轨迹线上飞奔,高歌猛进,慷慨激扬,一路再不断地进行最残酷的新陈代谢,注入一股股鲜活的热血的同时,把它已经不需要的那些老弱病残毫不留情地抛在身后那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轨道线上!
打不到世界一流,迟早就要被组织淘汰。一个人千方百计想要融入一个集体,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团队失去了继续开发利用的价值。对于这一点,曾经躺在重症监护室手术台上的萧羽是最清楚的,运动员失去比赛能力就等同于失去一切,不成功宁愿成仁。
训练馆里,今早的气氛有些沉闷。
昨日晚间,队伍里给唐晓东和几个老队员举行了告别仪式,大家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欢送。
可是这样的“欢送”完全没有一丁点欢乐的气氛,离开的人并非自己真心想走,送行的人个个依依不舍。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球馆里的气压低旋得让人骨骼沉重,汗水黏滞。
就连喜欢插科打诨的陆少和惯常招猫逗狗的辉爷都低垂着头,各练各的球,一声不吭,没有心情与低气压进行抗争。
卓洋勉强坚持到训练课结束,终于忍耐不住,一个人弯腰小跑到场边,用大毛巾捂住脸,呜呜呜地抽泣起来,伤心委屈的神情令人不忍,就好像被退队的人不是唐少而是他。
唐晓东恳求教练组,能不能暂时将他“下放”到二队,以观后效。教练很为难,你看,二队都是十七八岁刚入队的小萝卜,你一个二十八的老萝卜了,现在再把你重新埋回到田垄里,无论怎样的灌溉施肥,你还能发育成一只香瓜么?
唐晓东向教练表白,可是我还想打球,我明明还能打球,我的伤是因为常年劳累过度,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状态!
单打组的教练无奈地摇头,可是我们等不起,等你养好了伤,奥运会就开打了。你也知道,咱们国家的运动队一切依照奥运会制定战略计划,这届奥运你打不上,下届奥运时你就34岁了,更打不上了,所以你现在就可以退了。作为国家一支奥运金牌队伍的成员,你没有再参加奥运会的可能性,你的职业生涯其实已经结束了。
唐少和训练馆里卖运动饮料的大叔握手:“叔叔,我以后不能在这里训练了,我要走了。”
大叔愣了一会儿,给他揣了一兜子的水,说:“孩子,我送你几瓶水吧,这么多年,你还没喝过我卖的水呢。”
唐少向训练馆门口负责穿拍线的老师傅告别:“师傅,我以后不能来你这里穿拍线了,我要走了。”
老师傅招手:“小唐啊,我再给你穿一次线吧,免费的,不收你成本和人工费。”
唐少摇头:“谢谢师傅。算了,没有比赛了,还穿什么拍线呢。”
那晚,酒量不佳的萧羽破例喝了酒,端着酒杯,淌着眼泪鼻涕和哈喇子,与唐大少抱了好一会儿,胡言乱语了很多话。
回忆初到海埂时两人房中的裸/裎相见,唐少一手拎着蛋白粉、一手拎着氨基酸粉的周到上门服务,萧羽揽着唐晓东的脖子:“东哥,东哥你好好养伤,你还能回来的,你一定还能打回国家队来,给钟总他们看看!……”
唐晓东对他说:“小羽毛,我真羡慕你,羡慕翔子,多年轻啊,两个人在一起,遇上个什么挫折,互相扶一把就迈过去了!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多好啊……”
萧羽附着唐晓东的耳朵,醉眼氤氲,涕泪俱下:“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我这种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都挺过来了,东哥你不能对自己失掉信心!”
“我这人没有你那么幸运……”
“东哥你不能这么说。我告诉你,是人家黑白无常跟我说了,你一个中国羽毛球队出来的,你竟然没拿过世锦赛和奥运金牌?你没拿过世锦赛和奥运金牌的,我们都不稀罕收你,回去拿了金牌再来报道!……所以爷转了一圈儿又灰溜溜地回来了,我这辈子就在这支队伍里较上劲了!”
唐晓东用力抹了抹鼻子,嘴角极力忍住想哭的冲动:“小羽毛,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孩,我们这些老人儿是一路眼瞧着你往上争、向上爬,而且争得明明白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我或许没有你这么坚强,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被退役了!我喜欢打球,我还想打球……”
萧羽紧紧地抱住唐少抖动的脊背:“嗯,我们大家等你回来。”
晚间,萧羽左等右等,没等到他家小翔子回宿舍睡觉,赶忙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