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三周酒,满满当当地来了好几桌客人。队上人,义伟娘家人,贺十家的亲戚,大伙都为龙奎喜得儿子而高兴。
按照当地风俗,在三周酒上,亲友们以打男主人屁股的方式庆贺他新做父亲。这一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昨夜里刚刚又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异常寒冷。龙奎舍大成本临时去买了木炭,各个房间里都为宾客们生起了炭火。饭后,队上的汉子们酒足饭饱,拿谷仓门的大木板狠狠地抽龙奎的屁股。胆小的女人们在旁边对自家的男人叫:“啊呀,轻一点,轻一点,屁股也是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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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丢鸡
虽然义伟的父母已经不在,但娘家的哥嫂和姐姐们还是预先请匠人做了摇窝、推篮、关凳,并请裁缝给孩子做了好几套衣服,热热闹闹地来做了三周。龙奎自然是对妻舅妻姐们感激不尽。
“哥,姐,哦(打嗝),你们,看得起外甥,等外甥,长,长大了,出息了,我一定让他好好,好好孝敬舅舅,和姨妈。娘亲,舅大嘛,娘亲舅大!”龙奎平时说话就不利索,拖泥带水的,现在喝醉了更加舌头打着结,听他一句话要等老半天。
孩子的大舅说:“孝顺我们倒不必,只要他对父母好就要得了。他娘命苦,但愿她日后也能享一享崽福。”
“哪个说,你妹,命苦了?她以后,命好,哦,着呢。接生娘子,说我儿子,是大福大贵,哦,命!大福大贵!”
“那自然好,我这做舅舅的也欢喜。我爷娘都不在了,俗话讲,长兄为父。以后有什么需要外婆家帮忙的地方尽管跟大舅讲,我们都会尽力的。伟妹子心里不太空爽,又做不得么子事,还望你多担待担待她。”
“哪个,哦,说你妹不行?她了不起,给我生了这么,哦,好的大胖崽!好些女人,生不出来呢!”
龙奎拖腔拉调却声如洪钟,醉熏熏地用手指着周围酒席上的宾客。大舅脸上有些不自然,他对龙奎说:“你吃醉了,去困一觉吧!”并起身扶妹夫去床上躺下。
龙奎躺在床上还在嚷:“好些女人生不出崽呢,我堂客,了不起!”
宾客大都是队上(虽然人民公社已解体,石塘大队李家生产队也更名为石塘村李家组,但人们还是习惯说“队上”)的人,好几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他们虽然尽量装作没听见,但脸上却已经有些挂不住。
月子里义伟不能自己做饭,龙奎两口子也就顺理成章地又合到父母处一起吃了。
当初义伟刚刚怀上毛毛时,贺十婆子就赶孵了两窝小鸡,准备着等媳妇生完孩子补养身体的。两个窝里一共是三十个蛋,两只母鸡勤勤恳恳蹲了二十一天后,有二十七个小鸡出壳。小鸡孵出来后,被老鼠咬死了几只,岩鹰叼走了几只,家里的猫玩死了几只,还剩下十六只好不容易长大了。中间过中秋节杀了一只,另外,一家子这个生日那个生日杀了几只。到义伟发手(方言,临盆)那天傍晚关鸡窝门时贺十婆子数了数,还好,十一只都还在。那天晚上,贺十老头还打开鸡窝门抓了一只鸡杀给接生娘子吃。
但第二天早上贺十婆子准备去放鸡时,发现鸡窝门已经打开了,门板倒在地上,而鸡却一只也不见了。贺十婆子一面走回屋里一面声音发颤地喊:“老官子(方言,老头子),老官子,你把鸡放了不?”
听到喊声,贺十老头背着他的驼背走过来,伸长脖子回答:“没放啊!”
“啊呀!鸡被别个偷了!”贺十婆子绝望地喊道。
老两口又屋前屋后看了一遍,只见到彭十家的几只鸡,而自己家的十一只鸡和义伟养的那一只母鸡(跟婆婆家的鸡关在一起的)一只也没找到。这下才肯定鸡确实是被人偷了。
乡下每到年底,总有人偷鸡偷狗。去年快过年时龙章家的那条狗就突然不见了,没想到今年这十多只鸡又被人偷去。那可是义伟这个月子里的全部营养品,也就是孙子间接的口粮啊。
贺十婆子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她利索地直奔厨房,揭了一个饭锅盖提在手里就出了门往屋后山坡上走。不到一泡尿的功夫,老人家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山顶,站定,也不用喘气,扯开喉咙就骂起娘来。
“我操你娘的贼股子,我操你屋里祖宗十八代!你偷了我屋里的鸡,那是我媳妇坐月的鸡。我喊应你啊贼股子,你要自己吃了这鸡啊,骨头会卡在喉咙里;你要是把这鸡去卖钱啊,那钱还不够你吃药!”
她把这些话翻来覆去骂了一上午,每骂一声敲一下那个锅盖。乡村很幽静,方圆两三里的老乡都听得见贺十婆子的骂娘。大家感叹一声:“哟,贺十婆婆屋里丢鸡了。”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并没有人去关心贼股子到底会是谁。
第十八章,阿婆
贺十婆子骂干了嗓子,然而